告別創痛的卡特時代

美國前總統卡特以百歲嵩壽辭世。這位卸任後比在任時表現卓越的總統，促成了美中建交，背棄了中華民國，翻轉半個世紀的地緣政治，卻也因為內政失措與外交雙標，讓「卡特症候群」成為形容美國外交擺盪軟弱的代名詞。卡特執政也成為雷根新保守主義興起的溫床，到川普時代達到高峰，也說明卡特時代幾已完全回不去了。

美中關係正常化是從尼克森開始，卡特不過是延續美國「聯中制蘇」既有政策的實現者。這個決定，讓當時台灣風雨飄搖，為了穩局固權，更強化對異議分子的控制，蔣經國罕見地使用了緊急命令叫停了中央民意代表增額補選；台灣前副總統呂秀蓮就曾說，如果不是中美斷交，就不會有後來的美麗島事件。她也在卡特應李登輝之邀訪台時，當面質疑，說卡特「欠台灣一個道歉」。

卡特當時避重就輕，不肯對台灣表示歉意，並表示他任內最有意義的成就就是促成美中建交，和平相處符合美國利益，也表示他促成台灣關係法和後來台灣本土化、民主化的改變。卡特這話其實是扭曲事實狡辯，台灣關係法是在國會強推下才得以完成，卡特甚至一度不想簽署，一輩子挺中的態度，也和他口中主張的「人權外交」政策背離，台灣外交部前部長程建人當年見證這段歷史，至今仍難忘懷被好朋友插刀的痛楚。

卡特在任內促成了以埃和解的大衛營協定，把巴拿馬運河還給巴拿馬政府，被川普點名批評是愚蠢的決定，並威脅要收回運河，「不讓運河落入壞人之手」，暗指中國在巴拿馬運河擴大影響力，川普的新強權主義，為美國利益正當化，甚至有意染指格陵蘭和北極，也全然顛覆了卡特時代的思維與主張。

美國人肯定卡特的單純與人格，所以讓這位花生農夫來主政，但卡特仍擺脫不了華府官僚的左右，軟弱無能，使得卡特在內政無力解決通膨，外交又災禍不斷，雖說「人權外交」，又不惜與中共稱兄道弟，支持獨裁政權，都說明美國總統在價值與現實的矛盾中，很難不向現實政策妥協，也創造了「卡特症候群」的形容詞；美國人忍受不了這種高調，寧可見到如雷根、川普這種簡單「讓美國再次偉大」的領袖，主導世界走向，卡特成了二戰後首位無法連任的總統。

然而，卡特在卸任後，以卸任總統光環，成立「卡特中心」推動著國際間和平、人權和社會經濟發展工作，這位魯仲連穿梭世界各地，緩和了美國與北韓間緊張，說服海地軍人總統自行下台，避免美軍動用武力，還促成前南斯拉夫內戰短暫停火。卡特的努力，翻轉其失敗總統形象，獲得了諾貝爾和平獎，讓他在美國有極高的聲望，但終其一生，卡特始終和華盛頓不太對盤，也改變不了美國揮別卡特價值的未來。

卡特在斷交前數小時才通知中華民國，半夜裡把蔣經國叫醒的屈辱，如今台灣的當政者也都很難忘懷。這一代台灣人見證了當時台灣是在何等艱難的處境下，一步步地站起，完成了本土化和民主轉型的改變，卡特當年的決定，確實翻轉了海峽兩岸半個世紀來的命運。

不管世局怎麼變，也不論美國政局怎麼走，美國利益至上的現實仍然是美國外交政策主軸，「多元、人權、和平」等主張都只是美國利益的飾詞，就連卡特這樣的「好人」也會對好友背後插刀，更何況是那些華盛頓政客？台灣不能忘懷這些創痛，不論是「倚美論」或「疑美論」，都應深省。

卡特說當年他這個決定是個成功的故事，這個故事還在持續，但那個冷戰時代已經不在，新冷戰時代正在重新改寫歷史，美國對中國的戒心已達到史上高峰，川普不會樂見這「成功故事」繼續下去，兩岸領導人對美國和地緣政治的變局也要跟得上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