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強不息 重拾尊嚴的心願

「我想申請就讀碩士兼教師執照課程，但入學申請需要推薦信，你能幫我嗎？」收到D的電郵，他是學區某校的助教，也是我在越南時的舊識，認識他，要回溯到幾十年前的事。

1979年，南越淪陷後4年，幾位剛從勞改營釋放出來的教師來到我教的學校。他們原是前南越軍官，新政權疑他們是安置在學校的特工，其實這是南越戰時的特殊情況，所有師範大學的男學生，畢業後必須接受8個月的軍訓，然後授予少尉軍銜，再調到公立中學教書，和情報工作是風馬牛不相及。D就是其中一位，我離開越南後就和他失去聯絡。

20幾年前，在教職員大會上，校長向大家介紹一位新來的清潔工，我覺得面熟，那不是D嗎？多年不見，我本想找他敘舊，但礙於上課，中午吃飯時間，在走廊上湊巧碰到他。D驚喜尷尬參半，寒暄後，我要了他的地址，當晚就去拜訪他。他的妻子已改嫁，所以只有他和母親依美國「人道行動計畫」政策來到美國。

D來美國後，尋找工作到處碰壁，結果接受了學區裡一所學校的校工職位。由於英語能力問題，又不太熟悉美國的職場文化，加上沈默寡言，和同事格格不入， 常被排擠，事情鬧大了，校長在了解情況後，折衷處理，建議學區給他換個工作環境， 學區就將他調到我教的學校來。

D低聲告訴我，別讓他的母親知道他是在學校洗廁所。我理解他的委屈與羞愧，這落差實在使他難以面對親人。為幫助他越過這坎，我建議他先申請當助教，等熟悉情況後再尋求教職。他有點猶豫：「我的英語行嗎？」幾個月後，學區有個助教空缺，D隨之也獲錄用。

想不到，因為D曾在學校當過校工，加上濃重的口音，很多教師都不太願意要他做助手。我安慰他：「不如換間學校工作，再好好充實自己，是金子總會發光。」就這樣，D放下身段，重回大學上課，從新起步，半工半讀，終於熬到大學畢業。D在電郵中提供他的個資給我寫推薦信，我才知道他已經70歲了。

我感慨萬分，在電腦上打下推薦信的最後一段：「D先生經歷時代的磨難，在越南時已經師範大學畢業，如今仍尋求另一張教師執照。這高齡別人都已退休，他卻決心從頭開始。他的執著， 除了對職業的堅持外，主要還是想重拾失去的尊嚴。祈請貴校賜予這位自強不息的人一個完成心願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