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裁國家 才會剩一個政黨

幾天前，在住家附近的水果店聽到一則對話，店主問一位熟識的顧客有沒有去罷免連署？對方的回答是：「當然連署了，因為我愛台灣。」我實在很想當場反問她說：「沒有連署罷免的人就不愛台灣嗎？」最後還是忍了下來，也許我碰到的是夏蟲不可語冰。

不到兩天，從媒體上讀到柯建銘立委批評在野黨的說詞，恍然大悟，民進黨的愚民政策是成功的。對於藍白反制罷免，柯建銘表示，這是螳臂擋車，並要求兩黨嚴肅回答「愛台還是賣台」，最後還希望兩黨就地解散，以謝台人。

顯然民進黨對大罷免的說法是：「支持大罷免是愛台，不支持就是賣台」，而且這個話術簡潔有力，對沒有政治判斷力的人似乎奏效。但是如果這是一個以「民主進步」為名的政黨之真心信仰，背後的邏輯其實很諷刺，因為只有在一個專制獨裁的國家，才會只有一個政黨，才可能統一思想。

20世紀美國哲學家、自由主義大師羅爾斯，在他的正義理論中反覆強調，除非採取武力鎮壓，否則自由社會的價值觀多元是一個永恆的事實。我們是不是一個自由社會？允不允許「如何愛台灣」有不同的觀點？因此把自己的主張當成「愛台」唯一方法，背後其實是獨裁者的心態；更可惡的是，竟然把這種煽動同胞情感對立、刺激仇恨和敵意的觀念在民間大量傳播，目的只為了一黨之私。

當然，一名政客為了個人的政治利益，不惜犧牲人民的希望和未來，也許可以理解；但令人困惑的是，一個標榜「民主」的政黨，竟然公然主張國民黨和民眾黨就地解散對台灣比較好。想想看，如果台灣只剩下一個獨大的民進黨，這樣的台灣還是自由、民主的社會嗎？如果支持民進黨就是愛台灣，與中國共產黨宣揚「愛共產黨就是愛中國」有何區別？

19世紀英國哲學家、也是自由主義領航者約翰．彌勒在他的「論自由」一書的結語是：「長期而言，一個國家的價值就是其組成個人的價值；而且一個國家延遲其人民的精神發展、矮化其人民，即使是為了有益的目的，使人民成為更溫馴工具掌握在它手中，將會發現：領導一群卑微的人民，沒有偉大的事情能夠真正實現。」因此用二分法簡化政治、把所有反對者都汙名化為「中共同路人」，製造寒蟬效應，這在聲量上也許會有幫助，但是一定會阻礙台灣民主的健康發展；而且一個政黨如果只會用愚民的方法宣揚政黨理念，這樣的政黨絕對是向下沉淪，而不是向上提升。

（本文取自3月25日聯合報民意論壇，作者為台大哲學系退休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