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奇異獸的樂土

萍萍

外子提議去澳洲旅遊,我初時有些不情願。出外旅遊不就是希望到與自己生活環境不同的地方,體驗不一樣的風土民情嗎?澳洲面積跟美國本土差不多大小,地形山川景色雖各有千秋,卻都是新大陸型景觀,美國的自然風景恐怕比澳洲更勝一籌;兩地在歷史上又都曾是大英帝國的殖民地,文化上差異不大,何必千里迢迢去遊覽一個與美國大同小異的地方?然而,旅遊回來後,我不禁感嘆,地球上的珍奇異獸恐怕只有在澳洲才能目睹了。

旅遊澳洲時,我看到各式各樣的有袋類動物,譬如,袋鼠(Kangaroo)、袋熊(Wombat)、無尾熊 (Koala)、袋獾(Tasmanian devil)等等,我忍不住問導遊,怎麼這些有袋類在非洲和北半球都看不到,全都集中到澳洲來了?導遊簡短回答,因為澳洲有海洋隔離。一語驚醒夢中人。的確,遠在南半球的澳洲,海洋隔離歐亞非三大洲陸地上大型猛獸的入侵,溫馴的草食有袋類因此能一息尚存,繁衍後代至今。

位於澳洲南端與澳洲大陸隔著巴斯海峽(Bass Strait)的塔斯馬尼亞島(Tasmania Island),更是小型有袋類,譬如小袋鼠(Wallaby)、袋熊、針鼴(Echidna)、無尾熊等的天堂。

我們到塔斯馬尼亞島上著名的搖籃山國家公園(Cradle Mountain National Park)健行,溫帶雨林中,苔蘚覆蓋的桉樹高聳入雲,綠意盎然,穿梭其間,清新濕潤的空氣輕拂臉面,舒適靜謐幽然,是一個與世隔絕的綠色天堂。突然,一群披著絲絨般皮毛的深灰色小袋鼠出現在我們腳邊,追逐嬉戲蹦跳地從我們眼前越過,然後消失於草叢中,完全無視於我們的存在。我從未見過野生動物如此無懼無防,可見這群小袋鼠在無天敵的森林中,早已習慣肆意嬉戲遊樂,無所畏懼了。

步出森林後,我見到路旁有一堆黃色草叢,無意識地瞥了一眼逕自往前走,沒走幾步,身後傳來朋友的大聲呼叫,我一回頭,驚喜若狂,原來那堆黃色草叢是一隻小袋熊,差點失之交臂。毛茸茸的皮毛包覆著圓滾滾的軀體,一搖一擺地漫步,像玩具熊般萌憨可愛。我們亦步亦趨地跟著這隻肥嘟嘟小袋熊,跨越馬路到對面草叢中,然後故意站在牠面前擋其前進路線,小可愛只顧啃食小草,不理不睬地踏越過我們鞋子,繼續前進,完全不知畏懼,溫馴乖巧的萌樣,惹得我們駐足觀賞良久,不忍離去。

隔日傍晚時分,天空下著濛濛細雨,我和外子欲盡情享受度假小木屋內的柴火壁爐,於是到餐廳買外賣回屋享受溫暖的火爐。開車路上,見幾隻小袋鼠在路旁一蹦一跳地一閃而過,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懷疑眼花了。然後,停車場昏暗燈光下,又巧遇那隻小袋熊,圓滾肥胖的小身子一搖一擺,緩步慢行,沿著停車場邊細細啃食小草。外子冒雨衝進餐廳點餐,留下我撐著傘與小袋熊兩兩相對,細絲密雨中沒有車輛進出,四周昏暗寂靜,我感動得眼眶濕潤,這靜謐、安詳、人畜互不懼怕的夜色,太美了。

小袋熊最獨特的地方,是竟能排泄出立體四方形的糞便,可以說動物界中獨一無二。很多科學家都好奇地研究其成因,結論是小袋熊腸壁四周具有不同彈性和剛性的收縮力,圓筒四周若施加不均勻的壓力就能擠出非圓形的形狀。據說,此項研究成果可以應用於精密工業的成形技術。我天馬行空地想,如果聯合AI技術,工廠可以讓管壁在不同收縮壓力下,隨設計師之意製造出各種複雜形狀的成品,減低製造成本和改善產品精密度,其應用將是不可限量,小袋熊也將成為工業界的大功臣。

有袋類動物的幼崽都是早產兒,幼崽獨立自主前必須藏於母獸的育兒口袋中,一方面依賴母親保護,另一方面可以隨時吮乳成長。我猜測,體型不大的草食母獸,本身已無抵抗敵人的利器,負著幼兒更降低其逃生的速度,凶禽猛獸早就視其為輕易得手的大餐,難怪有袋類在歐亞非大陸上無法存活,自然界的物競天擇規律,非常殘酷。

島上還有卡通影片上常看到、但我活了一輩子從未親眼目睹過的鴨嘴獸(Platypus)。年幼時,自然學科老師曾在課堂上提過鴨嘴獸 ,但生長於北半球的孩子,哪知道什麼是鴨嘴獸?雖未見過,但小腦袋有想像力,顧名思義,鴨嘴獸就是長了一張鴨子嘴的野獸。鴨嘴常見,沒啥稀奇的。殊不知,在地球上要找到一隻活生生的鴨嘴獸,可真不容易。到了塔斯馬尼亞島的野生動物保護所,我才首次見到這長著鴨子嘴、海狸尾、水獺足的皮毛動物,也才理解牠其實是地球上的珍奇野獸。

十八世紀,科學家初次看到澳洲人送來的鴨嘴獸標本,還懷疑是當地人把數種動物拼湊縫製而成的偽造動物標本,可見其外觀之奇特,連當年的科學家都難以置信。解說員說,鴨嘴獸是世界上少有的單孔卵生哺乳類動物之一。哺乳類動物大都胎生,這隻奇特的皮毛動物卻以飛禽產卵的方式繁衍後代。當時我年幼無知,完全不懂門道,因此也無法理解這種哺乳類動物衍生後代的方式其實非比尋常。

中國古書描述祥瑞神獸麒麟,是集龍頭、鹿身、馬蹄、牛尾、魚鱗等特徵於一身,而受人尊崇,但似乎無人親眼見過;我則親眼見到這集結了水、陸以及禽和獸兩類生物特徵於一身的鴨嘴獸,其奇特的組合與麒麟相較,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鴨嘴獸的奇異特徵組合,成了科學界研究物種演化的寶貴實例。全世界在澳洲之外,有鴨嘴獸展示的動物園寥寥無幾,據說,只有美國聖地牙哥動物園內有一隻,奇的是我們曾拜訪過該動物園數次,但從未見過,如今千里迢迢來到澳洲才觀賞到,頓覺此趟旅遊不虛此行。

鴨嘴獸體型如水獺般大小,個性靈活好動,在水中不斷划動四肢,下潛上浮地不停游動,我只能追著錄影,很難拍攝到靜態清晰的影像。鴨嘴獸大概就是因為輕浮好動,縱使外觀奇特,也難與穩重優雅的麒麟相比而獲得古人的歌頌景仰吧?

另一種更奇特唯澳洲獨有的動物則是針鼴,其英文俗稱名字為尖刺食蟻獸(Spiny Anteater),外觀長得既像食蟻獸又像刺蝟。我活了一輩子,第一次見到如此奇特又可愛的動物。針鼴與鴨嘴獸血脈相近,是世界唯二的單孔卵生哺乳類動物,更獨特的是,牠腹部有育兒小口袋,而且體溫隨環境溫度而變化,一般哺乳類動物無此特性。

針鼴與小袋熊體態相似,圓滾短腿,走路搖擺緩慢,嘴巴是突出的長吻,舌頭如蛇信般長而捲曲,瞬間吐出納入,速度快如閃電。只見牠一吐舌頭,螞蟻群即被迅速掃捲入口,看得我瞠目結舌。針鼴後腳掌不似一般禽獸正面貼地,而是反轉後翻,聽說是為了方便挖土找蟻窩,但走路就必須以腳背著地,明顯無法快奔,難怪只能在澳洲和塔斯馬尼亞島如此隔絕的世界裡存活。

塔斯馬尼亞島還有長相似狗又如鼠的袋獾,俗稱「塔斯馬尼亞惡魔」,由於在野外夜間會發出恐怖的吼叫聲而得名。澳洲球隊特別以袋獾為其球隊吉祥物來嚇唬對手,尤其與勢均力敵的隔海鄰居紐西蘭球隊對抗時,紐西蘭球隊則以毛利人的恐怖畫臉和戰舞嗆回去,各顯凶惡,令觀眾莞爾。

無尾熊是全世界都熟悉且惹人憐愛的澳洲小胖熊,整日掛在樹幹上睡懶覺。無尾熊以尤加利樹葉為食,尤加利樹葉中的特殊化學成分讓其整天除了吃都在昏睡之中,一日幾乎睡二十二小時以上。其臉頰靠著樹幹慵懶昏睡的萌樣,不知吸引多少遊客們的驚呼和喜愛。

澳洲塔斯馬尼亞島的搖籃山國家公園內的溫帶雨林,靜謐幽然。(圖片提供∕萍萍)
塔斯馬尼亞島特有的袋罐,因夜間恐怖吼叫聲又俗稱為塔斯馬尼亞惡魔。(圖片提供∕萍萍)
塔斯馬尼亞島上特有的針鼴,像食蟻獸又像刺蝟。(圖片提供∕萍萍)
塔斯馬尼亞島上的野生小袋鼠。(圖片提供∕萍萍)

旅遊途中,我一路製作所見所聞的珍奇異獸視頻與孫輩們分享,他們看得拍手咯咯大笑不停,可愛動物最惹幼兒們喜愛。我回家後重新看視頻,也忍不住嘴角上揚。不禁祈禱這些珍奇異獸在塔斯馬尼亞島能代代續存,而人類也能在該島親身體驗與野生動物互信共存的喜樂。(寄自加州)

澳洲 動物園 聖地牙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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