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狗木

劉嵩濤

窗外是一棵狗木(dogwood),每年五月它掛滿了四瓣雪白的花,遠遠就可看到,甚是奪目。其實那花並不是花,而是包裹著不起眼的小球樣的頭狀花序的苞片。記得十幾年前剛搬進這座房子的第一天,箱子和零碎的東西散亂地堆在地上,妻兒都已疲倦睡去,我獨自坐在樓梯上,看著月光灑在那雪白的樹上,心裡湧起了終於在異國他鄉擁有一爿土地,擁有為家人遮風擋雨、安身立命的一處房子後的欣慰和緊張。那是一份漂流者暫得休憩的喜悅和難以言傳的無奈,還有一些要為家人負責的焦慮和堅定。

美國叫狗木的樹很多。多年來我為五斗米跌跌撞撞地奔忙,並沒有深究這些狗木的不同。直到前幾年在網上搜尋,發現這棵狗木學名叫四照花(Cornus kousa),屬於山茱萸科山茱萸屬,並且原生於中國和朝鮮。剎那間,它和王維的「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發生了聯繫,看起來更親切了。狗木還會結出紅色小漿果,又讓人聯想起王維的「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

八月的陽光和風雨現在已經將我的狗木上的漿果漸漸染紅了。回想起來,我看它每年發芽、開花、結果,看夕陽從房角移到在它身上;看鳥兒在它枝間歌唱,梳理羽毛,躲避風雨;看到松鼠蹦蹦跳跳地吃果子摘果子,無視我敲窗發出的警告,反倒吱吱叫著向我挑釁,在樹上跳得更歡了。悄悄地歲月就這麼溜走了。我自己也從興致勃勃地每年在狗木上掛聖誕燈飾到讓它黑暗到最近兩年又開始掛燈飾,心中沒有「樹猶如此」的慨嘆,卻也難免潮起潮落的情愫起伏。我看著它每年的白花變成紅果,慢慢地我的狗木就變成了茱萸。

狗木的花。(圖/123RF)
開滿白花的狗木。(圖/123RF)

我的狗木,過不久又要落葉了,但它還會在雪中挺立,而我還會隔窗透過它的枝椏時不時地眺望。(寄自俄亥俄州)

俄亥俄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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