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蜘蛛抱不平
蜘蛛,以一般人的觀點,這其貌不揚的小生物有什麼好看、好說的。可是我從小就蠻喜歡蜘蛛的,因牠是我心目中有益的生物。
日前,工作累了,在池邊小坐,喝水休息。一隻蚊子繞著我嗡嗡,揮之不去,吵得我不得安寧。我惱火又無奈。但突然間牠不小心撞上了池邊荷葉間的蛛網,就在那輕微的一顫之後,一隻小蜘蛛沿線一溜,如飛而至,馬上抽出隨身攜帶的蛛絲,手腳俐落地把蚊子就地綑在網上,解決了我的煩擾,不由令我心中大快。更增加了我對蜘蛛的好感。
也想起另一場景,暖暖的春陽下,我坐在長廊,欣賞欄杆上開得正好的薔薇。一隻我們常說的大綠頭蒼蠅,正在聚精會神地舔食欄杆上的不知什麼。這時我看見一隻蜘蛛,是不織網而以跳撲、捕食,我們稱之為「跳蛛」的那種,正從葉底悄悄而出,慢慢地從蒼蠅後面一絲一絲地挨近,不禁令我為牠屏息。最後到了一蹴可幾的距離,只見牠閃電般一躍而至,蒼蠅完全來不及反應就被一口咬住後頸。牠後面六隻腳抓緊蒼蠅翅膀,讓蒼蠅飛不起來。牠比蒼蠅還小一點,不能完全壓制,於是就在欄杆上展開一場激烈纏鬥,翻翻滾滾,最後大概是蒼蠅脖頸被咬斷了,失去戰鬥力,牠才略事喘息,然後慢慢開始享受戰利品。整個過程就像看電視上的獵豹或獅子在非洲大草原捕食野牛等一樣令人震撼。
不由想起沈復記他童稚時,常把花台裡的不平土礫看作丘壑,叢草當林,把蟲蟻當作野獸觀看,神遊其中,怡然自得。「一日,見二蟲鬥草間,觀之正濃,勿有龐然大物拔山倒樹而來……舌一吐而二蟲盡為所吞。」那「呀然驚恐」的一段。
沈復是童稚之年,看得入神忘我,以至驚恐。而我已是耄耋之年,比較能置身事外。雖境界有別,但以觀看不為常人所注意的小事物為趣則相同。這也許是因我們本性相近,或我如人所說的童心未泯吧!
蜘蛛在中國古時,尤其農村社會曾有「喜蛛」一說的被愛護的時代。那時人們看到蜘蛛從高處垂掛下來,會認為是來預報喜事將臨的,如遠處親人來訪,家有婚慶、產子,或意外之財等。即使在民國初年,喜蛛圖仍是任伯年、齊白石等諸名家常畫的吉祥題材。不幸的是,時過境遷,現在已沒人那樣看待蜘蛛了。
而最令我為蜘蛛抱不平的是,好像大多數婦女,不論中西,都和蜘蛛有仇似的,見了牠就大呼小叫,或避之唯恐不及,或必除之而後快。但牠到底惹了誰?這豈非都是毫無必要的小題大作?
蜘蛛不受現代人歡迎,大概只能怪顏值太差,因有人說看牠那樣子就討厭,也有人說看那樣子就可怕,若像蝴蝶就討喜了,從沒見過討厭蝴蝶的人。由此可見,以貌取人的偏見或歧視,不限於人,甚至普及到其他物種。
其實各種生物都是配合天然環境而生存演化成現在的樣子,無可厚非。我不以貌嫌蜘蛛,在日常生活中少了些厭惡,比常人多了些沈復說的「物外之趣」。
(寄自喬治亞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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