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舊布娃娃

婆婆帶我去參加她朋友瑪麗為我舉辦的Baby Shower。位在哥倫比亞河畔，一排雅緻的高級公寓房靜靜地佇立，灰色步道沿著河岸延伸，點綴著精心護理的花園。河風拂過，一切都是那麼靜謐安詳。

瑪麗家在公寓的最左端，四周環繞著紫荊樹和粉色杜鵑花叢。走進華麗的大廳，彷彿步入了一個潔白的世界：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地板和白色的桌面，連家具也是一片素白。牆邊架子上陳列著各種精巧的古玩，空氣中瀰漫著檸檬香氣的清新，陽光灑在瓷磚地板上，投射出細碎的光斑。

主人瑪麗身著深藍色天鵝絨長裙，邁著優雅的步伐迎接前來的賓客。寬敞的客廳裡賓客們齊聚一堂，桌檯上擺放著各種精緻的小酥餅，銀盤上是白巧克力包裹的紅色草莓，香甜的氣息瀰漫在大廳裡。在人們歡聲笑語中我開啟著五顏六色的禮品袋子，有精巧柔軟的嬰兒小上衣、小裙子和可愛的小鞋子，還有從來沒有見過的各種可供嬰兒玩耍的玩具，讓人目不暇接。最令人驚喜的是那些兒童書籍，它們不僅將陪伴我孩子成長，也會成為我學習英文的好教材。

我拿起一個湖藍色的紙袋，袋中塞滿了柔軟的白色綿紙，從裡面我小心地取出一個藍色帶著閃亮金星的小紙包。打開來，是個很舊、帶著一些汙漬的水手布娃娃，帽子下已褪色的金色短髮，脖子上繫著藍白條的三角巾，灰藍色褲子上有明顯的油漬。布娃娃笑吟吟地看著我，彷彿在說：我不是你的禮物。

「這是我兒子小時候玩的布娃娃，」一位老夫人走過來，彎下腰微笑著對我說：「我想你孩子也許需要一個布娃娃。」我愣住了，一時語塞。 眼前這個娃娃實在和這裡精緻的氛圍不搭，更別提送給我的其他禮物都是嶄新的、光鮮的、漂亮的。我強忍住心中的驚訝，抬起頭微笑道：「謝謝您。」然後把娃娃輕輕地與其他禮物擺在一起。我心裡想，美國人真奇怪，這樣的禮物還能送出手？也許她認為這是一個很珍貴的禮物吧。

回家後第三天，我收到了一個藍色包裝的禮品盒，裡面是一本書和一封信。信上是那位送我布娃娃的老夫人的娟秀字跡，她向我表達歉意並解釋道，兒子得知布娃娃送給他人後大為光火，沒想到年過三十的他依然如此珍視這個舊物。她希望我能將娃娃歸還，同時為了彌補，她送我一本寫給女兒信件的集錦。滿滿的愛意在字裡行間流淌，信的最後，她寫道：「願您和您的孩子，也能在未來的日子裡感受到同樣深厚的愛。」

我坐在沙發上，翻動著書頁，一篇篇感人的故事配以美麗的海濱插圖，文字間充滿了生活的點滴和一位母親對女兒無盡的牽掛。我微微一笑，欣然接受了這個交換，不再介意那只布娃娃的尷尬。它會回到原來的主人手裡，繼續陪伴他的人生旅程。

最終，我們都擁有了自己所珍惜的禮物。（寄自華盛頓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