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起舞的古樹白茶（上）

一、

四月的陽光從山谷裡升起來的時候，位於橫斷山脈中心的臨滄茶山，便沐浴在一片聖潔、金黃的光輝裡。

鱗次櫛比的寨子，經過一夜高原春風的吹拂，蘇醒過來。那些佤族、布朗族、傣族人的各式房子，在清晨的陽光裡透出明麗而多彩的顏色。村邊，路旁，田野之中，挺拔的龍竹隨風起舞，高大的董棕葉片在朝陽下閃閃發亮。

村童們彼此吆喝著、歡笑著，衝出寨子，從四面八方奔向學校……

農人們哼著山歌，趕著牛羊走在村道上。晨光透過林間，輝耀出道道神祕的光柱，追趕著成群的牛羊，在牠們身上鍍上一層金光燦燦的輪廓。牲畜脖子下的銅鈴，發出叮噹叮噹清脆的聲響，山歌、銅鈴、腳步聲、混合著在山野間傳送。

如果你停下腳步，細細地諦聽、嗅聞，你會辨別出空氣裡，炊煙的氣息，茶湯的芳香，各種花果的鮮香，還有大山林木發出的奇異香氛，以及晨霧裡水氣的潮濕味道。這天與地的混響，火和水的冥想，在村寨的上空傳送，重複著千百年來，不變的自然律動和人間韻致。

此刻，四月的橫斷山區，季節流轉，空氣中正在發生一些細微的變化，你如果再細心一點，隱隱地能夠聞見一縷一縷來自茶山若有若無的幽微芳香，有點兒清甜，又有點兒微苦，還隱隱地有某種水果的香氣，但是，當你仔細地要辨認它的時候，它又是那麼地飄忽，彷彿從遼遠的山巔上傳來的縹緲歌聲，像春日北方地平線上初綻的新綠，空中嫋飛的遊絲，一如唐詩中說，草色遙看近卻無。

是的，這就是在臨滄春茶開採前，蕩漾在山間的茶香。

二、

春分時節的太陽，掃過南迴歸線之後，已經越過赤道，正緩緩北移。

臨滄冰島茶區的山山嶺嶺上，到處栽種的茶園，靜謐安詳。經過一個秋天和冬天的蘊蓄，茶樹從天地間攝取的芬芳，正從每一根枝條上，向葉脈傳遞，這是它們親近天空和陽光的姿態。

嫩綠的新茶，從茶樹的每一根枝條上，漸漸吐露芽頭，葳蕤生光。如果在夜裡，視覺靈敏的人，甚至能夠看見新茶的葉片邊緣，透出幽微的光輝，像日本童話《竹取物語》裡的輝夜姬，剛從土壤裡生出來，渾身散發著生命元氣的光輝。在臨滄，山嶺、田埂、房角、古樹茶園裡……，到處都有這樣的光，在春夜裡微微閃爍，那是茶的精魂在舞動。

紅姐的茶園裡，已經生長了數百年的古茶樹也在晝夜不息地和時光進行交談。每一株茶樹都在努力追趕著春天的腳步，那些由紅土高原上豐富的礦物質和高山雲霧、雨水、孔雀歡唱、蘭花幽香糅合在一起構成的萬千氣象，沿著古茶樹的枝幹，沿著樹木的脈管，像一條晝夜奔騰不息的大河，向枝頭輸送天地精華，等待著在春天噴薄欲出，像壓抑在心頭的一首歌，等待著一展宏亮的嗓子，將它高聲唱出來，歌聲立刻充滿群山萬壑，群鳥百獸，都俯下身軀，駐足諦聽。

雲南普洱茶中的極品——冰島普洱，便是這樣生長出來。

在普洱茶的世界裡，向來有「一山一味，一寨一品」的說法。它們都與特定的地理環境、氣候環境、空氣、降水有關。普洱茶有著名的八大茶山，每一個山頭所出產的茶葉，都有著獨特而生動的口味。或柔潤甜香，或甘苦相雜，或猛烈霸氣，或清潤至純，或帶著米酒香，或含有果香，又或者有蘭香幽微清芳。

這是具有精緻味覺和品茶涵養的人，才能明辨這幽微的差別，品味出那其中無盡的妙處。那真是一種「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的玄美意境，半如華章半如禪。也像最優美的詩句，需要極高的文學素養，才能品評出其中高遠的意境，深邃的哲理。

當然，好茶珍稀難得，還必須得是有口福、有緣分的人，才能遇見這樣珍貴的茶品。

三、

如果把冰島古樹茶稱作雲南普洱茶的王者，那麼用古樹頭春春茶一葉芽尖精製出來的聖雲紅品牌的古樹白茶，則是王冠上的明珠。

根據英國《經濟學人》的報導，在歐美市場上有一種印度大吉嶺的白茶，每一克市場價賣到五美金。

2023年，一位來自日本的著名茶道大師，在北京大學舉辦了一次茶道講演，然後，參加了一次內部私享會。這位世界頂級的茶葉鑒賞大師在闔目品飲了兩種茶之後，畢恭畢敬地將一餅雲南白茶拿起來，反覆觀看、品聞之後，將茶餅舉過額頭，躬身靜默了足足有一分鐘之久。借助翻譯告訴說，我要向這個製茶的大師致敬！印度的茶葉、日本的茶葉都是源自中國，但只有同為茶葉王國和詩歌王國的中國人，才能做得出這樣水準的茶，在豐富的味覺和嗅覺面前，我的語言是乏味無力的。

座間，有人問起這位大師，此茶和印度大吉嶺的極品白茶相比如何？學識淵博的大師尋思頃刻，竟用了一句楊萬里的詩作答：「正入萬山圈子裡，一山放過一山攔。」暗示眼前的這款白茶和大吉嶺的白茶相比，山外有山，峰上有峰。

於是這款神奇的白茶被一品封神。但是，由於其產量極低，在市面上無法得見，數年來只在很小的圈層裡分享。

關於這種茶的來歷，背後卻是一個看似尋常卻艱辛的故事。

這款茶是用每年冰島古茶園中的頭春茶的頭片芽尖精製而成。這茶在初入水時，味道清甜，到第二泡、第三泡之後，飽滿的芽尖中蘊蓄的營養物質，漸漸地滲出，茶水慢慢地變成像琥珀一樣的淡金色，透著清韻的茶香，帶著出自山林原生的清潤之氣，入口化開以後，滿口異香從舌尖瀰漫到口腔，從鼻尖衝向額頭，整個人的神經彷彿被一種奇異的靈光籠罩，古人說醍醐灌頂，大致便是這樣的感覺吧。

頓時，人的感覺和知覺系統都變得靈敏起來，思維變得更加澄明、清淨、靈動，許多平時不會浮現在耳邊的音響，嘴邊的詞彙，此時都會紛至沓來，而且與之伴隨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血脈通暢的輕盈和清爽，一種無上的歡愉瀰漫在心田，再如漣漪般蕩開。

品飲這樣一款冰島古樹白茶，在某個意義上講，已經超越了一般的品茶體驗，更近於一種禪悅和通靈的體驗。

如此神品的好茶，難怪會被日本茶葉鑒賞大師頂禮膜拜。

但要說起它的來歷，無法繞開一位特殊的茶人，就是製作出這款茶的雲南壹泡茶茶業有限公司的劉雲紅女士。在雲南茶界，人們都尊稱她紅姐。紅姐年輕時是雲南女排的運動員，復旦大學女子排球隊主力。青春時代的紅姐，有一雙雲南特產的美麗大眼睛，是和阿詩瑪、和金花一樣的大眼睛，靈動傳神，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神采動人。如今她的右眼，卻常年充血，險些失去視力，這隻美麗的大眼睛受到的傷害，就是因為研製這款特別的茶葉付出的代價。

四、

茶葉這種飲品，它產自於大自然，一半靠的是茶樹的品種和生長的環境，而另一半，靠的是精緻、精良、精心的後期製作。

無論品質多好的茶葉，如果製作的方法不對，便可能讓茶葉的風味盡失，而變成平庸之作。

冰島的茶葉是雲南普洱茶中的大葉茶的代表，它的葉片寬大而且狹長，兩片茶葉足以罩住一個成人的手掌。這在內地或中國其他地方，很少見到這樣的大葉茶的。這種用猛庫大葉種茶鮮葉製成的茶，滋味濃郁，甘冽醇厚，是普洱茶中品質最高的茶，因此猛庫大葉種茶被譽為「雲南大葉種茶的正宗」「雲南大葉茶的英豪」。

雲南茶之所以也叫做普洱茶，正是因為辦理茶葉差使的衙門設在普洱府。舊時，雲南茶葉經過茶馬古道進入四川、西藏、青海、內蒙，甚至更遠的西亞各國、包括俄羅斯，或者經過思茅進入越南奠邊，再賣到歐洲，都要先在普洱府納稅，完稅後的茶餅上都會打上「普洱府稅訖」的印戳。這些茶無論行銷到世界上哪個角落，人們都能從這個「稅訖」的印章上，知道這是來自雲南的茶，人們也就籠統地將雲南大葉種茶，稱之為普洱茶。

（上）（寄自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