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鶴春捲

每年春節，我都會為家人和鄰居準備一桌豐盛的年夜飯，雞鴨魚肉一樣不少，熱氣騰騰的菜餚帶著節日的暖意。

今年，我們邀請了鄰居杭特夫婦共度佳節。杭特先生是一名俱樂部的財務主管，沉穩而幽默；杭特太太則手巧心細，擅長製作精美的賀卡和禮品盒。收到邀請時，他們特意囑咐我，食物不要太辛辣。年夜飯當天，他們準時抵達，杭特太太拄著助行器，小心翼翼地踩上台階，步履遲緩而堅定。

餐桌上，豆豉燉排骨醇厚入味，芹菜鍋貼金黃酥脆，雞肉炒麵裹著微微的醬香，松仁玉米泛著淡淡的甜意。最顯眼的是那一盤春捲，皮薄餡足，整齊地擺放在瓷盤裡，焦脆誘人。杭特太太的目光在餐桌上流連，最終定格在春捲上，眼裡頓時亮起光：「我最喜歡的就是春捲。」她輕呼道，聲音裡透著難掩的喜悅。

歡聲笑語間，我們聊起了她即將接受的膝蓋手術。杭特先生說，希望手術順利後，太太能重新自由行走。杭特太太聽了，輕輕地嘆了口氣，語氣中透著一絲落寞：「我曾經是老師，總是忙忙碌碌和學生、朋友一起奔走。如今卻只能依賴別人照顧，實在不習慣。」頓了頓，她抬起頭，眼裡閃爍著期盼的光，「但這次手術後，我希望能恢復到從前的狀態。」

幾周連綿的陰雨終於散去，天空澄澈如洗，陽光灑落在大地，空氣中瀰漫著春天的氣息。杭特太太住院手術的日子，我和先生去照料他們家的澳大利亞牧羊犬。這隻活潑的狗和我們家的英國萬能㹴在院子裡奔跑嬉戲，攪得枯葉沙沙作響。

我走進杭特家的餐廳，將四隻親手摺疊好的紅、黃、藍、橙色紙鶴，輕輕地擺在桌上。它們昂首挺立，羽翼微展，彷彿在默默守望著女主人的歸來。

傍晚，杭特先生打來電話，聲音中帶著一絲輕鬆：「手術很順利，醫生說再觀察一晚。」接著他笑著補充說道：「我告訴她，妳留了一個驚喜。」電話那頭，杭特太太立刻問：「春捲？」

聽到這句話，我不禁笑了。

翌日清晨，我早早起床忙碌，我在案板上鋪好紫色圓白菜絲、甜洋蔥絲、翠綠的芹菜絲和鮮豔的胡蘿蔔絲。蛋液在平底鍋裡緩緩鋪展，凝成一張薄如蟬翼的蛋皮，我小心翼翼地將它切成細絲，與粉絲、蒜末、蠔油一同翻炒，香氣氤氳。春捲皮在掌心展開，餡料被細膩地包裹其中，繼而下鍋，油花翻湧，春捲在熱油中漸漸變得金黃酥脆。

等到所有春捲整齊地擺在盤中，我帶著春捲去杭特家探望那隻等待主人的狗。我將盤子輕輕地放在桌上，四隻紙鶴靜靜地圍盤佇立，一如昨日，在翹首期盼。

望著它們，我心頭忽然浮現出一個名字——紙鶴春捲，它們承載著期待，帶著祝福和驚喜，也傳遞著溫暖的歸盼。

（寄自華盛頓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