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學生(上)

雅齋

國共兩黨內戰期間,我的家鄉齊魯大地戰火瀰漫,可十四、五歲的我,卻一心只想上學。

一九四八年六、七月份,得知有個「海岱中學」招收「流亡學生」,我急忙帶著小學老師、遠房大伯黃延聖給我寫的介紹信,和他親侄子一起,從商丘與徐州間的黃口火車站上車,到南京夫子廟海岱中學招生辦事處報名。

心情忐忑地排在長長的隊伍中,感覺時間分外漫長。終於輪到面見招生官,我卻突然緊張起來。結果當天就被錄取,令我欣喜萬分。

學校在江蘇宜興縣。被錄取後,我和其他學生一起,在夫子廟一幢大房子打地舖住了十多天,等待前往宜興。那時,胞兄大哥在南京方山部隊當兵,在夫子廟等待出發期間,我到他那裡住了一周。

大哥一九四○年十六歲到河南商丘求學,並在當地雜貨店做店員,一九四六年參加國民黨青年軍二百○六師。一九四八年三月,二百○六師在洛陽被解放軍打敗,大量士兵做了解放軍的俘虜,大哥是其中的一員,他在夜間解放軍押解戰俘的路上脫逃,逃跑時被發覺,解放軍戰士朝他開槍,子彈從耳邊飛過。萬幸他毫髮無損,得以逃脫,然後直奔南京方山,回到在此地重組的二百○六師,以迫擊炮連上士班長身分,一九四八年底隨國民黨去台灣。

那時,我只認為夫子廟該是聖人孔子的聖潔之地,絲毫不知六朝古都南京秦淮河昔日的喧囂,不知「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以及「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的往事。目睹許多的煙花柳巷,往來的三教九流,來此尋花問柳的紈褲子弟,個別年紀大的學生還到窩棚裡看黃色幻燈片,我害羞,不敢看。

南京去宜興還有很長一段路程,我們步行了兩天才到。夏秋之交,一路看不盡的水稻正在抽穗揚花,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水稻,一路上清香撲鼻,興奮不已。

海岱中學是國立公費學校,但當時情勢下,辦學條件很差,學校設備簡陋,生活必需品供給困難,學生仍然睡地鋪。但是,這裡的老師卻個個頂尖,學子們也人人用功,不僅課堂用功,課後繼續抓緊學習。晚飯後,我常常跑到校外田埂背英文單詞和課文,記得最清楚的,是背頌安徒生童話故事「賣火柴的小女孩」,背得滾瓜爛熟,饒有興趣。長時間睡地舖,大家不僅長虱子,還生出奇癢難忍的疥瘡,生疥瘡下體特別嚴重,我經常將大腿內側和臀部摳爛。面對種種困難,求學心切的我們毫無怨言,只知努力學習。

解放軍 國民黨 重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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