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一瞬間(上)
人的一生,從出生到長大成人,一定都是經歷過許多困苦艱辛,很少是順順當當、一帆風順的。我大學讀的是軍校,畢業後是軍官,從部隊中尉排長幹起,到聯勤兵工廠中校退休,身為職業軍人,歷經過比別人更多的驚魂動魄事件。上天保佑,每次都有驚無險,安全度過。其中,在聯勤二○六兵工廠服役時的那一次,和死神距離最近,最終擦肩而過,保住一條命,如今回想起來,仍覺膽戰心驚。
聯勤二○六兵工廠原名四十四兵工廠,當年的位置是現在的世貿大樓、一○一大樓及其附近,是最早隨政府遷台的兵工廠,主要生產槍榴彈、手榴彈、各種口徑迫擊砲、野戰砲彈等。
一九七五年,我二十八歲,從桃園的陸軍兵工學校調往台北的聯勤二○六兵工廠,任職水電所,官階少校。當時水電所只有所長和我是軍人,其餘四十多位都是雇員,四位領班是從大陸隨廠遷台的老員工,其他職工是聯勤附設的技工學校畢業生。
水電是生產基本要件,水電所是重要單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論任何狀況,都必須保證工廠不缺水,不斷電。水電所下分機器維修組、馬達組、輸配電組、供水系統組等,其中輸配電組負責全兵工廠的供電,各生產單位的供電狀況,都顯示在「配電室」內。「配電室」全年無休,隨時要有人值班。白天值班,員工輪流,還好。下班到天亮的夜班,沒人願意幹,幸好有一位單身又孤僻的員工「老吳」,願意值夜班,才解決這個問題。
一九七六年夏天,台灣的颱風季。記得很清楚,八月九日,每小時風速高達兩百三十公里的強烈颱風「畢莉」(Billie)逼近台灣。大颱風天,全廠放颱風假,水電不能停,要有主管級的人值班;老領班有家眷,只有我是孤家寡人一個,責無旁貸,我志願值颱風天的班,跟配電組王領班,兩人值同一班。
那天早上開始,強風夾著豪雨一陣又一陣,標準的颱風天,颱風愈接近,風雨愈強勁。值班室內無風無雨,我和王領班沒事可做,下象棋打發時間。他棋下得好,但有分寸,連贏幾盤後總會不小心輸一盤,給長官一點面子。我們一面下象棋,一面聊天,一面聽氣象局的廣播,隨時注意颱風動態。
下午氣象廣播說:「『畢莉』颱風朝西北西方向行進,已越過石垣島附近,撲向台灣北部。」我們開始緊張了,盼望颱風轉向北方,已不可能。停止下棋,水電所往外望一望,狂風暴雨愈發激烈,大雨像瓢潑,從烏雲密布的天空傾瀉而下,狂風咆哮,發出尖銳嘶鳴,路旁大樹吹得東歪西倒,電線桿上的電線,像盪鞦韆一樣前後左右大幅震盪。
傍晚,氣象局預測,午夜「畢莉」將從三貂角附近登陸,橫過北部,凌晨在新竹附近出海,台北在颱風必經之路上。晚飯後,天已全黑,只聽見戶外的風聲雨聲,聲勢驚人。十點多,睡覺前,我和王領班穿著雨衣,拿著手電筒,在水電所附近巡視了一圈,除了幾個標語、路牌,被強風吹倒在地上,腳踏車棚吹倒了一角,其他狀況都還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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