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亭游泳池

無意中翻閱中國網站，發現北京陶然亭露天游泳池已經不復存在了，從內心感覺十分惋惜，那是近六十年前夏天，我們能夠游泳消暑的唯一去處。

陶然亭游泳池自從六○年代對外開放後，一直是我們這些北京南城孩子們夏天最好玩的地方。每年六月一日開始，一直到九月底，整個暑假期間都有去處了。游泳池暑假收費是五分錢游兩小時，買票進去後到更衣室，換上游泳褲，把衣服和鞋子裝進網兜裡繫緊，再交給存衣室，工作人員會給你一個鋁製的圓牌子，上邊有號碼，繫著一根一鬆緊帶，放在游泳褲的口袋裡或繫在手腕上。

一進游泳池，兩邊各有一個淺水池，池水由淺入深，但最深也就是成人膝蓋的水平，是小孩子們戲水的好地方。池子中心有一個類似大蘑菇的噴水圓環，水從尖端冒出來，由蘑菇頂向周圍散開，孩子們在蘑菇頭下淋水，所以也叫「蘑菇池。」

接著就是兩個奧林匹克比賽用的正規游泳池，又叫練習池，長五十米、寬二十五米、水深由一米一到一米四。一開始去游泳池時大概十來歲，這兩個池子是我們最喜歡的。

再往裡走就有一排鐵柵欄，中間有一個鐵門，牌子上寫著「深水區」。那也是一個標準的奧林匹克游泳池，水深從兩米到五米；五米深的池邊有跳台，分別是一米、三米、五米、七米和十米跳台。游泳池的兩邊還有看台，供觀眾欣賞游泳和跳水比賽。

當時我家離游泳池十四路公交車四站路程，從琉璃廠到游泳池。父母知道游泳池有專業的救生員，所有同意我和弟弟去游泳。當年我十一歲，弟弟八歲，父母給我們四毛錢，公交車七分錢去、七分錢回、五分錢游泳費。七分錢是四站路的車資，乘三站路是四分錢，我們就乘三站車，下車後步行一站，省下三分錢買冰棍。三分錢冰棍有紅果的、小豆的和楊梅的，來回路上各吃一根冰棍。

一開始去游泳池，就是和別的孩子們一樣「瞎撲騰或叫狗刨」，根本不知道怎麼游泳。去過幾次以後，看到不少人在泳池裡如魚得水，蛙泳、仰泳、蝶泳和自由泳，瀟灑自如，於是就照貓畫虎，模仿著別人的動作，慢慢地自己可以泳動前行了。這下可讓我更喜歡游泳了，一有錢有時間就想去游泳池。當年根本沒有防曬霜，身體皮膚曬得黝黑脫皮。

兩年後我游泳技術有了長足的進步，蛙泳已經游幾百米了。又想學自由泳，可比蛙泳難多了，換氣老是換不好，經常嗆水。七、八月北京天氣炎熱，蘑菇池和練習池都是人滿為患，北京人描述「就像煮餃子一樣」，很難伸直胳膊腿兒游泳，基本上就是泡在水裡。看到深水區裡面沒有多少人，一問才知道，進入深水區需要「深水合格證」。要取得深水合格證需要測試，也就是在特定的時間，交費後，在練習池限定的時間內游完兩百米，就可以取得合格證。

我下決心要考深水合格證。考試那天大概有一百人，大家從練習池左邊的四條泳道魚貫而入，游五十米後轉向右邊泳道，這樣更多的人可以從左邊泳道下水。游完二百米之後就算是通過考試了，換好衣服後，到窗口領取了合格證。深水合格證就是一張長方塑料紙，兩寸寬，三寸長，自己縫在游泳褲前邊。再去游泳池，走起路來感覺可風光了，自我感覺不用和大家擠在練習池了。

進入深水池，旁邊有跳台，看到別人爬上爬下跳水，心裡想我也試試，起碼可以直接跳入水中，也叫「冰棍兒」。爬到三米跳台，才知道我有「恐高症」，雙腿發軟，頭暈目眩，兩腿顫抖，雙手緊握扶手，慢慢地爬下來，再也不敢想跳水了。

社會在發展，時代在進步，生活水平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來美國三十多年了，自己家裡就有游泳池，隨時可以游泳，但我還是十分懷念小時候的陶然亭游泳池，那是讓我學會游泳的地方，只可惜現在只能深深地留在童年的記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