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依依難捨

孫文廣

我是「世界日報」的老作者了,自從兩年多前,我因不穩定性高血壓帶來了血管病變的多種疾病,加上臥床的老伴又是植物人,我倆都住進了養老院,就很難寫稿了。只有每當夜深人靜,或在病痛絕望的時刻,含上幾粒速效救心丸,然後,去打開電腦,再去寫稿;這樣,我似乎才感覺上帝賜給了我一份痛苦的安寧。但我清楚,總會有那麼一天,我是在敲著鍵盤寫稿的時刻,突然飄向那個遙遠的地方,不再受著人間病魔的煎熬了。

如此,我與世界日報的深情,依依難捨,只因世報早已成為支柱我生命的食糧。

我不會忘記,那是四十多年前,老叔在電話中給我說過一句話:「世界日報在美國、在世界,都是一份很好的華人報紙。」他還說他們的神職人員,有時也喜歡看看世界日報,多美好!

記憶中的一九八三年春節期間,我們家突然收到一封由上海二叔轉來的美國信件,折開一看,真是驚喜不已。特別是爸媽,終於昐到失散三十五年的老叔的音訊。

我老叔在美國新澤西州天主教堂當神父,他在熱那亞神哲學院畢業,是瑞士福利堡大學經濟系研究生,又在羅馬天神大學取得了社會學碩士學位;他精通佛、道、伊斯蘭等各教派經典教義,儒家思想、孔、孟、老、莊之禮教論理;他周遊過世界大半個國家,精通多國語言,見識博廣。

當他知道我是學文的,又在一家工廠宣傳部工作,他就很快為我寄來一個特大掛號郵件。在這之前,他曾給我寄過一本集郵冊,內有上百張世界各國的紀念郵票,不慎在海關遺失了,他說:「不要遺憾,我會給你寄一份你更實用更喜愛的禮物。」原來,特掛號郵件內裝了十份世界日報,這也就是最初,由老叔為我點亮了認識世界日報的窗口。

每過兩個月,老叔都要給我寄來一大包經他挑選過的世報。因為當年還是「開放」初期,對於外來思想總還是有點顧慮,妻子也小聲對我說:「還是慬慎點好,別找麻煩。」我只得把世報悄悄藏在一個上了鎖的木箱中,警防兒子偷閱。箱子裝不下了,我就搭梯放到睡房的小閣樓上。我更不敢把報帶到工作單位去給同事們看,只有每當晚上,等妻兒都上床睡覺了,我才拿出來,在檯燈下靜靜地翻閱。

我讀了報上的副刊、小說、家園版上的所有文章,更吸引我的是「上下古今」版,那是知識的海洋:有歷史典故、名人趣聞、民間故事、地方美食、衣食住行、懷舊憶往、天南地北、古今中外,上下五千年無所不有。中國的傳統文化、傳統美德,在古今版都得到了充分的展示。我邊閱讀,邊做了筆記。

當年電話還沒有進入家庭,海外的話費太高,我與老叔只有靠通信交流,可是一封信要二十多天以上才能收到。老叔在信中鼓勵我:「你可以試試,給世報上下古今版寫點稿子。」我一看,報上都是繁體漢字,我和妻子都學過,難不倒我們。

於是,我第一次大膽試著寫了很長的兩篇稿:「父親跟隨商震抗日的日子」和「涼粉兒的東南西北」。因為不能一稿多投,又擔心寄往海外的稿是否能收到,稿子又是否能發表等等憂慮,我和妻子,只得抽晚上的時間,將原稿重謄寫一份,作為存稿。

真沒想到,兩個多月後,我們先收到了世界日報寄來的第一篇九十美元稿費匯票,從此,我走進了給世報寫稿的大門。每當從收發室取來世報寄來的匯票信件時,遇到不少同事,總要拿著信封,正面背面看個夠,好像裡面裝著什麼祕密,他們很是羨慕。的確,世報給了我一份榮耀,也給了我要寫出好稿的力量。

古今版為我豐富了大量的生活歷史知識,給我的寫作添增了飛翔的翅膀。記得世報上有一篇是寫「陳情表」故事的文章,說是三國兩晉時期文學家李密寫給晉武帝的奏章,文中敘述祖母撫育的大恩,以及應該報養祖母的大義;我激動得流淚了。

那年,我父母已是雙雙病臥在床,我立即寫下了一篇一千多字的「全家共讀陳情表」,寫出了我和妻子和兩個念小學的兒子,如何孝順我父母的經歷。此文在參加羊城晚報全國讀書徵文大賽中,獲得了二等獎的第一名。

因為世報古今版上的許多文章對我啟發太多了,我連續三年參加了羊城晚報的徵文大賽,都分別獲得了二、三等獎,同時在國內一些大報刊也發表和獲獎了不少文章,為此,並很快加入了省作家協會。回想起來,我的寫作第一步是邁進世報上下古今版的門檻,然後才走向各家報刊的版面。

我給世界日報寫稿,是件喜事,消息不脛而走。湖南有家報紙的編輯朋友寫信詢問我,並要了地址。廠內一名從部隊轉業來的同事,要了地址,也試著投寄了一篇短稿,世報很快發表了。特別是江蘇一名大餐廳的年輕老闆,還寫了一篇報導在廣州的美食報刊登了,說我給他寄去世報投稿地址,鼓勵他寫稿,後來他在世報上下古今版發表了好幾篇美食作品。

於是,世報與我和我的文朋好友,都因常給世報投稿,結下了美好的文字緣分。當我老了,當我有了重病之後,正因為我與世報有了歷年的文緣情感,在投稿中,有時也就順便帶上一兩句家事。我不認識任何一名編輯,而任何一名編輯老師都是那樣親切友愛,祝福我健康。

我作為一名世報幾十年來的平凡作者,當有一天去了天堂,我會告訴我在天堂的老叔:「世界日報與我,我與世界日報,有了難分難捨的依依深情。」

世界日報 新澤西州 高血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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