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的貴人

人的一生難免會遇到無法克服的大困難，命學上稱之為「坎」。這個時候，如果有人出手相救幫你度過難關，因而改變了你的一生，就是你命中的「貴人」。

一九五九年初中一始，我就在大同路的「達成補習班」上課。補習班是曾屈辱老師創辦的，曾老師綽號「大胖曾」，白天在竹中教書，晚上在補習班孜孜不倦地教數學，也教初中英文。在補習班的教導下，我於寒暑假就把下一學期的課程念完，到了學校正式上課，老師的講解像是在複習，下課後，再認真地做完參考書的習題。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高一那年父親突然亡故。父親是家庭收入的主要來源，父親一死，家計只能靠著哥姊們的微薄薪水。

台灣的冬天雖凍不死人，但寒流來時，攝氏十度以下的溫度，還是常見。到了冬天，竹中有幫學生蒸飯包的服務，但我沒錢，只能吃冰冷的午餐。母親在煮飯、洗衣、養豬、養鴨之餘，做手工賺錢貼補家用。寒暑假，妹妹與我加入母親的掐豆芽菜根副業，直到指甲因泡水而變軟。

母親曾噙著眼淚告訴我們：「有些喜歡笑貧的鄰居，故意打開我們的菜籃看其中有無魚肉。」我親耳聽一位姑丈對母親說：「不夠吃穿，何必讓子女念中學？」這些羞辱正是俗話說的「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人在落難時，才能體會到世間的冷暖。

父親亡故後，我沒再去補習班上課，原因當然是沒有錢繳學費。曾老師夫人得知此事，親自到我家告訴母親，我可以免費去上課。曾夫人知道我個子矮小，加上營養不良，怕我的體育分數達不到拿獎學金的標準，特意打電話給體育老師，要求他給我及格的分數。

師母如此施恩不圖報的舉止，是後來鄭導師告訴我的。「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師母是我命中的「貴人」，如是恩情令我銘記於心，終生難忘。

父親生前，有一次看我穿著省中校服，嘆曰：「希望有一天，你能像你堂哥一樣，進台北帝大（日治時代台大之稱謂）。」我知道兒子進台北帝大是父親的夙願，父親一死，我更專心念書，「寧可讀破心頭血，不願臨場抱筆愁」，一心想進台大。

高三下學期，保送大學的名單下來，新竹中學可以保送台大七個名額。按照規定，保送生必須在高中的五個學期，平均成績超過八十分才達標準，我們那屆只有六名有這個資格，實驗班兩班有五名，普通班十班只有我一個人。按照成績，我被保送台大藥學系。為此，終於完成了父親的遺願。

當我的名字高掛在達成補習班的榮譽榜，心中才感覺到，能為補習班爭光，算是回報老師及師母的大恩大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