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員出洋相

一九七○年代末，我在吉林省體育科研所工作期間，聽一些運動員講他們出國比賽時的「出洋相」趣聞，挺有意思。

當時的「吉林男籃」是全國比賽不出前三名的一支籃球勁旅，這或許與東北大漢的人高馬大體型直接相關。當年比賽成績優異的省隊，有機會出訪友好國度，參與「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外交性質的體育活動。即是代表國家出訪，規定先在北京「國家體委」外事處報到，屆時選取體面的出國服裝。

有趣的是，量身發給超高身材籃球隊員的，照例都是供出國人員去時穿著、事後交回的各種不同樣式西裝，以用作出席正式場合的禮服中，竟有燕尾服。給穿慣簡便運動服的高個子中國人，套上一件呢料西方燕尾禮服，看上去顯然不倫不類、頗為滑稽。

出國前給出訪運動員講外事紀律條條框框，並未涉及一般常識。頭回出國就被西方友好國家當做貴賓接待，有從未住過一人單間星級酒店的土包子，睡了一宿起來集合吃早餐，說酒店的床鋪躺著很舒服，就是只有一條床單沒給被子，睡到半夜給涼醒了。機靈人就笑著告訴：「你鑽進了被單層，就不知道那下面就是棉被？」那呆子說：「那被單下面不就是褥子嗎？咱們國內各地的招待所，棉被都是疊起來放在床上，我還納悶兒這高級賓館咋就不給被子呢。」

當年中國只有東北的黑龍江省和吉林省兩支專業冰球隊，國家隊從中遴選好手組成國家冰球隊出賽。國際冰球賽都在西方發達國家舉辦，初次參賽的中國冰球隊員，上場還拿出為國爭光的拚搏勁頭。但冰球是非常激烈的身體接觸競爭項目，對陣身高體壯的歐洲球員，雖然自己也渾身披掛堅實的護具，但身體條件遠不如洋人的中國球員，開局幾個回合，就領教了洋球員迅猛衝撞的厲害。

有個國手說：「開始我還逞能跟洋人爭球，沒想到那些『大洋馬』猛地把我撞到冰場板牆上，我頓時兩眼冒金花，渾身散了架子。後來我帶球滑行，只要眼角一瞄到有對方的黑影滑過來，我麻溜一杆子傳出球就趕快躲閃，那要是再被『大洋馬』兜頭壓上來，我還不得被撞殘廢啦。」

中國冰球隊出賽完全沒壓力，反正怎麼整也第一輪就被淘汰掉。賽場沒指望，運動員的勁頭都用到每晚在酒店舞場，免費學跳當年世界流行的「迪斯可」舞。無聊的惡作劇還有當洋人好意說幾句聽不懂的外國話時，就笑嘻嘻地用國罵回應取樂。

有一次見對面走來個洋人，沒等人家問候，就樂呵呵地隨口送去一句國罵。沒想到對方用不利索的語調回問一聲：「你說什麼？」聽見這冷不丁從洋人嘴裡蹦出來的半調子中文，嚇得那無聊小子趕緊逃跑，若是真被那人聽明白了向領導告狀，可就惹上外事大禍了。

有個首次帶隊員代表中國赴美國參加世界大賽的花樣滑冰教練，突發收集五花八門的紀念章的興趣，見到洋人別在衣服上的好看紀念章，就指點著意思是能不能給我。這些花裡胡哨的繽紛紀念章，反正又不是獎牌，一旦見到有人喜歡，洋人樂不得就拱手相讓。於是一趟出國，這教練員攢了好多國人未見過的稀罕物，他還送給我一個英文字母加帶紅心的「我愛紐約」紀念章。

後來聽說，他在美國就把得到的洋紀念章別在衣服上招搖顯擺，結果被一個洋人瞧見了告訴隨隊翻譯，說你們這人怎麼胸前掛著性俱樂部的徽章出席嚴肅活動。其實他連英文字母都不認識，根本就不知道哪個徽章是啥個意思。此事傳開，出國的好事就跟他再也無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