撈黃沙蜆

近日與高立先生趁著周末自駕遊，途經距西雅圖唐人街約莫八十英里外的南郊，張望公路左側方向，有一條大概二十米寬闊的小河，河水潺潺，清澈流過；小河兩岸，青草生長。

高立先生打轉方向盤將小車停靠路邊，兩人站在河邊，一陣陣清風飄拂而至，剛好見到幾個膚色各異的孩童在大人陪同下，興高采烈地在河灘撈取黃沙蜆。高立先生是我童年的鄉村小伙伴，他惦念地說：「眼前所見，多想走下河灘撈取黃沙蜆。」

兒時的年月，城鄉所有物品仍需票證購買，去河灘撈取黃沙蜆，可以給家裡飯桌增加一道菜。

小河連接幾十公里外的出大江口水域，河水流向大江時帶起大量有機質，江水潮漲時又湧入很多浮游生物，為上游河段的水產帶來了豐富的營養，每逢春夏之交，此河的魚、蝦、蜆相當肥美。另外，方圓地域一帶都是鄉村田野，河水沒有受到汙染，水質好，水裡的沙為黃色，蜆殼在黃沙長期沖刷下，變成了黃色且有光澤。

村裡大人有經驗，在河裡剛剛撈回來的黃沙蜆不會急著吃，而是將其放在盆中，加入淹沒過黃沙蜆的水量，再抓一把鹽放入水盆靜置一夜。次日，大部分黃沙蜆都會張開來，清晰可見盆底有細小的沙粒，這一來黃沙蜆基本上吐乾淨了內邊的所有泥沙，再作幾遍沖洗就可以爆炒、清炒或清蒸。

印象中以清蒸黃沙蜆居多，程序大概如下：先將退淨泥沙的黃沙蜆置於大碟子，再放入鍋中蒸十分鐘左右，端上飯桌的大碟子水氣熱騰騰的、蜆殼黃燦燦的。黃沙蜆最鮮美的並非是肉，而是牠體內的汁水，拿起筷子隨意隨心挾一塊熱乎乎蜆肉放入口腔，飽滿的黃沙蜆肉汁鮮得過癮。也有個別村人急不可耐，將活生生的黃沙蜆掰開來，直接將肥厚的肉身放進嘴裡，說「原汁原味」最好吃。

那條小河，單純看水面判斷不了水深或水淺。村裡大人出於安全考慮，即使家中孩子說去河邊草坪放牧，總會千般叮囑不能單獨走近河灘撈黃沙蜆，下河中撈取黃沙蜆更加不允許。

小河有潮漲潮落時，潮落時，坦露的河灘目見大量黃沙蜆；潮漲時，河灘大部分淹沒水下。河邊生長的簇簇矮小樹木或莽草，流水撫弄樹木或莽草，回響叮叮咚咚之聲。

某天，近河鄰村有四、五個孩子調皮淘氣，沿著河邊玩樂，見到河灘的黃沙蜆很多，趁著大人沒留意，偷偷摸摸拿起竹簍來河灘撈黃沙蜆。有個小孩興起時下河游水，至深水處雙腳突然抽筋，始終無法上岸，幾個同伴驚慌失措想拉住他，反而逐個給他拖入河中。留在岸邊不會游水的那個小孩，站在河邊嚇得哭天喊地喊救命，幸虧幾個大人挑著糞肥下田途經，危急關頭跳入河中將溺水孩子抱上岸。

幾個孩子平安無事，家長卻十分生氣，各自拿一根竹子沒頭沒腦揍自家孩子，幾個孩子屁股都給揍腫了。消息傳開，有過念頭想下河撈黃沙蜆的孩子，沒有人再敢重蹈覆轍。這時，高立先生興致勃勃地說：「走吧，我們不妨恢復童真童趣，去撈黃沙蜆！」走近河灘，正在撈黃沙蜆的膚色各異孩子與陪同的大人，非常友善地給我們遞來了竹簍，僅僅一個小時，竹簍就裝滿肥實的黃沙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