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替我試苦藥(下)

吳憲鴻

接下來,母親拿筷子蘸藥汁試試,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來,不燙了,一口氣喝下去。」我眼睛一酸,好像自己回到幼年時期,母親在哄我吃藥呢。

轉而又想,自己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如不把這急性肝炎在短時間內控制住,等發展下去,肺病沒好,肝病又嚴重,那身體會垮掉,那就得休學,後果不堪設想。何況,母親都試過了,她能喝,我再還能打退堂鼓嗎?

母親看看我,微笑著說:「不怎麼苦的,憋住氣,一口氣喝完。」母親的憐愛和鼓勵,使我嚥下已湧起的口水,快步走過去,憋住氣不呼吸,端起碗,咕嚕咕嚕,真的是一口氣把藥汁喝完。再吸氣時,鼻子聞到了怪味,肚子裡也湧起了怪味,我趕快接過母親遞上的另一個碗,喝水漱口,又接過她遞上的一湯勺白糖,馬上嚼了往肚裡吞。母親咧開嘴笑了:「好,喝完啦!」

過後,我責怪自己,都已二十四歲了,已經是個大學生,喝藥還像個小孩子,沒出息,下次不能這樣啦!可第二次,我掀開火籃上的圍兜,聞到那溫熱藥汁冒出的怪味,便趕緊跑開,又要吐了。母親走來,拍拍我的後背,輕輕地說:「你別急,站過去些,還是我來試,叫你喝你再來喝。」隔一會兒,她試試差不多了,就叫我馬上過去喝藥汁,又喝水漱口,又嚼點白糖。

三天後,母親又去討來三瓶藥汁。如上所說的喝藥汁,我一連六天,十二次,共喝了六瓶;每次喝之前,都是由母親倒半瓶在碗裡,放到火籃上溫熱,然後她試試適合的溫度,再叫我喝,再漱口,再吃白糖……。我也心安理得,自己像是小了二十一、二歲,又成了母親的幼兒。

喝草藥汁的效果是顯著的,我的嘔吐感漸漸消失,眼珠不僅沒再更黃些,而且變淡了。一個月後,我去縣醫院做肝功能檢查,黃疸指數和谷丙轉氨酶都是略高一點,沒什麼大的肝病。

接下來,我主要是治療肺結核,服用雷米封、保肝片,肌肉注射鏈黴素。母親給我加強了營養,自己每天去田野走走,曬曬太陽,適當鍛鍊鍛鍊,當然沒放棄學習,自學文科課程,也沒什麼難度。

春節過了,元宵節過了,得知學校已經開學,我寫了封信給輔導員,講了本人大概情況,提出復學要求。輔導員回信說,治療三個月以上,經縣醫院檢查,不會傳染了,那可以帶證明來復學。

再隔半個月,已是回家休養三個多月了,我又去縣醫院,做了胸透和抽血化驗,結果是右肺上的結核點鈣化了,肝功能基本沒有問題。

一九七九年三月中旬,我重回學校,校醫看了醫院證明和X光拍片的診斷結果,跟有關方面聯繫,答應讓我復學。四十多年來,可能生活條件好了,也注重了跑步鍛鍊,我曾經得過的肺結核再沒有復發過,而急性肝炎的後遺症也沒加重。

母親關愛我的事例,回憶起來,總有幾十個可以娓娓道來,而這一次她為成年的我試苦藥,她那細心和慈愛的情景,老是浮現在我眼前。寫至此,我眼眶盈滿淚水:母親,願你在天國一切安好。

元宵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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