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的消暑食物

在洛杉磯三十多年，已經完全適應了這裡的天氣，只是我所居住的聖佛南多谷區，夏天非常炎熱。好在現如今只要一開冰箱，各種冷飲、冰淇淋、水果、冰水，應有盡有；出門街上也是各種冷飲店、冰咖啡、涼茶、冰霜，隨心所欲，袪熱消暑。

回想起六○年代生活在北京，夏天也很熱，一般民眾家裡都沒有冰箱，袪暑解熱的辦法也是多種多樣。當年住在北京琉璃廠的胡同裡，小孩子們最喜歡的冰棍兒，常常有賣冰棍兒的推著冰棍兒車，車是一個木箱子，裡邊有四、五個大口保溫瓶裝滿了冰棍兒，蓋著厚棉被保涼；走街串巷的小販高吆喝著：「冰棍兒敗火」。

院子裡的孩子們都拿著零錢買冰棍兒，三分錢一根是紅果（山楂）的、小豆（紅豆）的、楊梅的，都是水果口味的，吃起來基本果汁和冰碴。稍微有點錢的，就買五分錢一根的冰棍兒：奶油的、巧克力的，味道比三分冰棍兒好吃多了，奶香濃郁，在舌尖上融化，冰爽宜人。

在琉璃廠的路口，有老字號的「信遠齋」蜜果店，店裡有很大的冰櫃。父母帶我們去那裡，就會給我們買「北冰洋」一毛五分錢一對的「鴛鴦冰棍兒」，冰棍兒上邊一半是巧克力的，下邊是奶油的，我和弟弟一人一半，口感軟糯，柔嫩潤滑，香甜可口。

有時候父母給我們買冰淇淋，要一毛五分錢一個，也是北冰洋的，淺藍色紙杯上印著北極熊的標誌，店員給一個勺型的小木片，當年吃冰淇淋是一大享受，用小木勺挖出一勺放在口中，慢慢地品味，香甜與柔滑在口中交織著，滋潤著舌頭的味蕾，淡淡的奶香在嘴裡回味無窮。店裡還有賣冰鎮的北冰洋汽水和信遠齋遠近馳名的酸梅湯。

夏天街道的飯館有賣涼粉解暑，是用澱粉做的粉魚，一條條大約有一寸長，小手指粗，泡在冷水裡，八分錢一碗。師傅用漏勺把涼粉撈到碗裡，抓一把黃瓜絲、一勺芝麻醬；自己根據口味可以加辣椒油、黃芥末、老陳醋、香菜等，用一個鋁製或搪瓷的勺把涼粉拌在一起。吃起來那叫個痛快，滑潤清爽，滑溜溜涼涼地從嘴裡滑到腹中，感覺好像是一條涼胡同，暑氣頓消。

當時我家裡有澱粉，我十三歲時還自己做過，把澱粉用冷水化開，加一點明礬，會讓涼粉更勁道。澱粉燒開後變成濃糊狀，把整個鍋泡在冷水裡，用筷子沿著鍋邊把涼粉和鍋分開，再把涼粉倒在冷水裡，晾涼後切成條狀一拌就可以吃了。

最典型的消暑吃法是芝麻醬涼麵，當年北京芝麻醬要定量供應，每家每個月只有幾兩，都留著夏天拌涼菜或涼麵。吃的時候用勺舀出一勺芝麻醬，要一點一點加水把芝麻醬瀉開，瀉的過程中適當加點鹽和醬油成糊狀備用；我們去糧店用麵票買來剛剛機器壓出來的切麵，水燒開後下麵，煮熟後撈到冷水裡，放在水龍頭下沖洗幾次，冷水讓麵條更加勁道；加上黃瓜絲、芝麻醬、辣椒醬、香醋，拌勻後咬一口新蒜，吃一口涼麵條，從裡涼到外。至今芝麻醬涼麵是我家夏天經常吃的飯食，既好吃，又健康，何樂而不為。

解暑消熱的天然食物是西瓜，北京南部大興縣是著名的西瓜產地。信遠齋門口就有很多的西瓜，和現在的西瓜有點不一樣，當年大興的西瓜都是黃瓤的。晚飯後去買一個西瓜，可是不會挑西瓜是否熟透，請店裡的師傅挑瓜，只見師傅拍拍這個，彈彈那個，告訴你這個熟透了，秤重後付錢。如果師傅看到你有點兒不放心西瓜好不好，就會當著你的面，用小刀畫開一個三角形的口，把三角西瓜拿給你嘗嘗，滿意了就拿回家。

在家裡把水龍頭開到最大，等到水涼了就接在大盆裡，把西瓜放在水裡待涼以後再吃。吃完西瓜吐出的籽要洗乾淨晾乾，留著以後炒瓜籽吃。本人是中醫，西瓜有甘寒清熱、生津止渴、利尿解毒的功用，但含糖較多，糖尿病患者不宜多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