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證書的回憶(上)

徐景東

在我眼前,放著一張結業證書(見圖),這是一九八五年上海師範大學頒發的一張極其「寶貴」的證書,證明我那年在「出國進修人員英語培訓班」成績合格,准予結業。看著這張證書,思緒起伏,近四十年前的往事,樁樁件件,在眼前滾滾而來。

文化大革命後,中國結束了閉關鎖國,對留學外國全面開放。一九八五年,是中國的出國熱達到高潮的一年。那時的上海,出國,就是代表了新潮,代表了時髦,代表了方向,代表了前途。只要有條件的,年齡還不是那麼大的人,幾乎人人都在追逐潮流,學習英語。

我原先在中學、大學學的都是俄語,文革一結束,我就趕快抓緊學習英語。到了一九八五年,學習初見成效,我的英語已經達到了一定水平。那年,我在上海一所高校任職,得知上海師範大學辦英語培訓班的消息後,趕緊申請,獲得批准,從而開始了我在上海師大近五個月的學英語強化課程。

能參加英語培訓班是的的確確的好事,但困難也隨之而來。當時,我家住在上海的東北角,而上海師大的位置是在上海的西南角,兩者之間是一條橫穿上海的大斜線,距離甚遠。

彼時的上海,是沒有任何地鐵的。從我家到上海師大,要換三輛公交車,花費一小時四十分鐘左右;而在上下班的高峰期,交通堵塞,有時花近兩個小時也未必能到達。

培訓班課程每天八點準時開始。上課遲到,儘管老師不會責備我,但是我自己覺得錯過了寶貴的學習機會。經過思索之後,我調整了每日出行的時間。我每天提早出門,早上六點就離家,這樣,就可以稍稍避開最擁擠的時刻,抵達學校大約一小時三十分鐘,也不用擔心會遲到。但是,如此安排,就要求我減少睡眠時間,五點半就起床。

回家的行程,我也作了相應的調整。英語課程在下午三點就會結束,如果馬上離開,在半途中又會碰到下班的交通堵塞,所以,我決定在下班高峰過去以後再離開。培訓班三點結束後,我繼續待在教室自己學習英語,直到五點半左右,然後去師大食堂吃飯。吃完飯後,再花半小時左右學習英語,直到六點半,才離開上海師大。彼時,下班的交通高峰已過,路上就不那麼擁擠。

回到家中,已是晚上八點左右,我的女兒已經睡覺,但是,我的學英語卻仍在繼續。在我的太太也睡下以後,我關了電燈,一個人在黑暗中坐在寫字台前,打開新買的「高級」半導體收音機,戴上耳機收聽美國之音廣播的「英語九百句」,這樣,就能不打擾已睡下的太太與女兒。直至將近十一點,我才躺下睡覺。

這樣的一天,可以說是高效率強化學習英語,在上海師大學習的五個月,我每天幾乎都是這樣度過。這確實是十分緊張的安排,也很辛苦,但是為了英語在短時間內最大提高,我要求自己這麼做,也願意這麼做。

當時師大的英語培訓班共開四門課,分別是:語法、聽力、閱讀、作文,由上海師大的四位教師任教。教師中,最有名的當屬T老師,我聽到人們給他的綽號是「T三萬」,意思是,他掌握三萬英語單詞。我們所有的學生都認為,這是一個了不起的成就,我估計自己那時掌握的英語單詞,也就三千多一點,所以,對T先生佩服得不得了。

其他幾位教師,也都是有經驗的教師,其中,C老師和Y老師是兩位老教師,教學經驗豐富。C老師對學生比較嚴格,有的同學上課不用心聽講,有的同學在課堂上做自己的事,她都是當眾提出批評。而Y老師則相當隨和,不管同學在下面幹什麼,他從不批評。

教語法的H老師,和我們當時的年齡差不多,也經常和我們聊天。他經常揶揄自己說,他是在「為他人做嫁衣」,意思是,他培訓的學生,一個個都出國深造,但他這個老師卻出國無門。我們幾個同學聽了他的抱怨後,都不以為然。其中,Z同學對我說,作為一名教師,本來就是要準備好「為他人做嫁衣」的,H老師在與同學談話中,公開抱怨,這不恰當。

但我能理解H老師的情緒,因為在當時,出國熱已達高潮中的高潮,H老師急於想出國,也符合人之常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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