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門大橋

梓影

七月二號我們由美國飛回中國,當大巴士剛駛出深圳口岸,同車的一位香港女士興奮地拍照,我好奇地問她,是否這裡就是前兩天剛開通的深中高速了?她指著前方得意地說:「左拐彎下去就是深中通道的水底段落了,雖然只是幾分鐘路程就出水面,但它全程只需半個鐘頭就到中山,快了幾乎兩個小時。」

素未謀面的兩個女人,一同領略大橋的雄偉、珠江的綺麗,風景美不勝收。「很快就要下車了。」她餘興未盡地說。「啥,我的虎門大橋呢?」我脫口而出。「有了深中通道,還有誰去擠虎門大橋?」她自豪地說,全然不覺我的失落。我還準備像去年那樣,在虎門大橋上指點給兒子看,講我在虎門的精采生活呢。

一九九八年五月,我旅美十年的舅父第一次回國,正值改革開放、引進外資的高峰期,市領導派專車讓我帶他去剛開通虎門大橋的虎門,參觀考察林則徐紀念館、虎門炮台等愛國主義教育基地。

媽媽和舅舅都是老師,自然而然地投入了林則徐「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的情結中,只學了幾年歷史的我乖乖跟著老師後面,不敢再說當導遊了。這二姊弟認真地閱讀了銷煙池的構造介紹,站在池邊一一比對,完全沉浸於當年那場震驚古今中外的虎門銷煙中。

到了威遠炮台,兩位老師又開始了新一輪學識比拚,討論它與我們五邑的崖門宋代古炮台的異同。到了海戰博物館,因為還在興建當中,我終於有機會幫老師們拍照了(見圖)。滔滔江水上聳立著壯觀的虎門大橋,就是它,終結了廣州和香港的一水隔天涯,讓亞洲的四小龍帶飛整個廣東。

第一次虎門之行,我們都滿載而歸。為人師表兩姊弟是精神上的收穫,我和弟弟卻是物質上的大豐收:剛剛被評為全國乃至海外最大的成衣批發市場黃河時裝城和富民時裝城,是我此行的最終目的。

舅舅不怕辛苦地即刻飛回美國,幫領導們辦好事再飛回來,但是卻一口回絕了投資和辦公司等糖衣裹著的炮彈,年少的我倍感失望。千禧年後,反腐肅貪嚴打開始,當遭受秋後算帳時,我才慶幸當年舅舅的「臭老九」脾氣也滲透了我,不去做急功近利的事,才可活得瀟灑、食得自在。

秋後算帳後我去了虎門發展。英俊帥氣的亞坤是我的「伯樂」,他們會計師樓的客戶轉一般納稅人需要會計,他鼓勵我也向北漂一漂。於是我辭了剛接手的帳,連半個月的工資也不要了,我竟然不用問路,就獨自開著小夏利車去虎門了。

姊姊至今仍怪我,不該錯過跟她朋友學做生意。試問又有誰體會到同時被三十多個紀委、檢察院的人迫供的無奈、無助?錢和權雖然是必不可少的,但於我就已無所畏了。更何況她朋友的帳問題多多,而那時的東莞、深圳已被認為是亞洲第五小龍了,就虎門鎮的工資水平,也比周邊的城市高出了三倍多。

上崗三個月,老闆就悄悄加了我兩次工資。我一人幫他做三份工,另外建立了明細的倉庫帳;重要的是我能一分不差地收回貨款,而他卻是催幾次才收到七成,剩下的被扣作茶、飯錢。

最開心莫過於愛錢且吝嗇孤寒的老闆娘了。老闆一說要收錢,老闆娘立即去抄老闆衣服,將凌志車鑰匙和印章一起給我去辦。他們說兩百萬的凌志車才能鎮得住本地人,才能夠不被人看低,而那輛車,老闆是絕不讓老闆娘開的。如果遇著順利而只給支票時,我就會去袁崇煥故居、威遠、沙角炮台和大角炮台等名勝古蹟去緬懷先烈。

亞坤節假日去當志願者,為林則徐、鴉片戰爭博物館和海戰博物館等講解、導遊,我最喜歡他帶我們去九九年澳門回歸時才啟用的海戰館,它利用光影和煙霧,將激烈的戰爭展現出來。海戰館就在宏偉的虎門大橋下,館外泥灘在潮退時是當地人的漁獵、戲玩聖地,我們也在那些於泥中摸沙靚,弄得成了泥人還笑得前翻後仰的。

樂極生悲是難免的事。有次我辦完事,剛拉開凌志車門,忽然有人衝上來搶走手袋,立即有摩托車接應走了。

我呼叫無人應,立即用車載電話報警,豈料派出所就在前面不到一百米,但他們的辦事令我比遭賊更氣憤。

晚飯後,好友馮有常拉我去龍眼市場買水果,再去洗頭按摩,然後正式開始她的工作,到各個酒吧、夜場巡視,了解「啤酒妹」推銷情況和夜場經理的需求。炫酷的霓虹燈旋轉著,人山人海在興奮地揚著手扭著屁股,但好友總能找個安穩地給我立足,讓我靜靜看她風輕雲淡地在這花花世界中遊走。最震撼是世界盃的時候,連我也不禁舉起酒瓶為進球而狂呼、喝彩。

二○○八年我就回五邑,準備移民了。之後聽說走了很多台商港客,經過幾次掃黃、掃毒和打假後,東莞的經濟蕭條了很多。

如今虎門大橋被繞道了,但虎門給我的快樂時光,卻早已烙印於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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