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之城訪問記

丹梧

上世紀九○年代,許多曾與中國人談生意、打交道的人告訴我:「在別的國度是先談生意,再交朋友;在中國則是先交朋友,再談生意。」原來當時中國企業皆屬國營,談生意的對象都是公務員,除非你跟他們來往取得互信,否則他們吃的是公家的鐵飯碗,抱著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何必跟你談合作、作生意?

為了表示與哈爾濱菸廠合作的誠意,一九九一年冬,我們從北京搭機往哈爾濱。當時北方航空公司使用的飛機是俄製大型運輸機(我懷疑是二手的蘇聯軍用機),旅客登機證上沒有畫座位,大家怕機艙座位不多,登機時爭先恐後。

抵達哈爾濱已是晚上八、九點,飛機停在離建築一公里開外的地方。機場又黑又冷,地上冰雪覆蓋,旅客必須拉著隨身行李徒步其上。這一段路讓我憶起當年在康乃爾大學校園與冰雪奮鬥的日子,好在曾經住過紐約伊薩卡,知道零下溫度需要穿戴厚襪、厚鞋、手套、圍巾;雖然禦寒裝備齊全,這一公里多的步行,感覺好像走了五公里般。

哈爾濱人的習俗,下機吃麵線,上機吃餃子。隔晨吃了麵食,拜會進出口公司時,徐經理說:「你們來得正是時候,今天是農曆臘七,俗話說臘七臘八,凍掉下巴。我們這裡正在舉辦國際冰雕與雪雕大展,工作之餘一起去看看。」

哈爾濱是黑龍江的省會,東北的邊貿大城,市區中有不少帶有蘇聯色彩的建築,市花是紫丁香。由於行程匆忙,抽不出時間去看冰雕。餃子宴設在「老都一處餐館」,臨別時答應徐經理:「如果生意進行得順利,明年冬天一定再來拜訪。」

隔年冬天,我們依約回到哈爾濱時,正值大寒時節,溫度降到攝氏零下四十度(華氏零下四十度)。因為哈爾濱冬天太冷,旅館大門都採用旋轉門,辦理房間登記時,站在離大門二十公尺之遙的櫃台前,背部仍然感受到恍若利刃的冷風,從大門襲來。

徐經理為我們準備了上冰雪走動的厚帽厚鞋,厚帽可以壓住雙耳,厚鞋的鞋底厚有一寸。穿上厚衣重裘,我們冒冷往太陽島去看「松花江上的冰泳」。

泳池是在結冰的松花江上鑿出來的一個長方形水池,冰泳者大都是四、五十歲以上的中年人,據說泳者要天天在冰水中訓練,數十年如一日,才可上場,難怪看不到火候還不夠的年輕泳者。冰泳應是一種享受,想像從零下四十度的大氣下,跳進水溫近於零度的水池,溫差的感覺應如同從室溫跳進炎熱的桑拿吧。

既是人生第一次看冰泳,眼見一位中年人從水裡上來,我馬上趨前要求同拍一張照片作留念。他仁兄不好意思拒絕,喀嚓一聲拍完後,要向他稱謝時,只見適才在冰池生龍活虎的他,一下子雙唇變紫,全身發抖。

看完冰泳,去看雪雕的路上,同行留鬍子的李經理,因為呼吸的水氣凝結在鬍子上,鬍子變得全白,活像電影中的齊瓦哥醫生(Dr. Zhivago),令人發笑。

哈爾濱每年舉辦世界有名的冰雕大展,地點就在市區,哈菸刻意安排臨行晚宴在冰雕會場附近,以便飯後去觀覽。東北人一向豪情萬丈,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飯局少不了白乾,三杯下肚後,同行的李先生已不省人事,醉臥沙發,我們只得送他回旅館。

眼看著餐館對面五顔六色、燈火輝煌的世界冰雕大展,我們卻再度「如入寶山,空手而返」,不知何年何月能再到哈爾濱圓我看冰雕之夢?

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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