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家駟怒斥畢業生

謝基立

上世紀五○年代初,我在上海醫學院(後更名為上海醫科大學、復旦大學上海醫學院)就讀。初夏的一天,我在大飯廳用餐時,聽到高年級同學熱議不久前發生的一件事情,當年震驚整個上醫校園,至今依然記憶猶新。

上醫學生會主席戴某,在全校師生眼裡,是一位品學兼優、思想進步、辦事認真的好學生,大家的楷模也。那年他已經完成學業,是畢業班。也許由於他跟學校領導階層接觸機會較多,資訊比別人靈通,預先得知一些有關畢業分配的資訊。當他聽說自己將留校,到附屬中山醫院當放射科醫生,從此他將整天跟對人體有害的X射線打交道,心裡很不是滋味,他可不願意終生幹這一行。

怎麼辦呢?戴某尋思,自己是全校有影響力的學生會主席,早已立下服從分配、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的誓言,怎麼好意思鬧情緒,不服從分配呢。忽然靈機一動,想出一個妙招:何不趁現在校方分配名單尚未正式公布之時,患一場大病,讓身體垮下來,就不會幹放射科這一行了。

果不其然,不久戴某病倒了,而且病得很厲害,每天持續高熱,臥床不起,校方只好讓他住進上醫附屬醫院。只見他躺在病床上,持續高熱,終日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湯水不進,真是病得不輕啊!更糟糕的是,經過這樣那樣檢查,診斷還是不明確,用過多種藥物,病情絲毫無轉機。

他患的是什麼病呢?眼看危在旦夕,躊躇滿懷的戴某,可不願過早地離開人世,事到如今,不得不吐露真情。原來,他的病是自己造成的。就在幾天前,他趁人不備,溜進細菌實驗室,偷偷地取了一點結核桿菌培養物,用生理鹽水稀釋後注入自己前臂靜脈,想不到弄巧成拙,釀成殺身之禍。

於是立即改變治療方針,大刀闊斧地採用抗結核治療,異煙肼、對氨基水楊酸和鏈黴素三藥並舉。可是,由於戴某一次注入毒力強大的結核桿菌,引起可怕的全身性血行散布,導致嚴重的結核中毒症狀,身體招架不住,終於造成這種無可挽回的結局。這能怨誰呢?是自己釀的苦酒自己嘗啊!

戴某臨終前,黃家駟教授來到他的床前看望,這位名揚中外、深受全校師生愛戴的上醫副校長,並未給他以絲毫的安慰,而是十分嚴肅地指責他:「你這是活該,不能原諒,你是我們上醫歷屆畢業生中最壞的一個!」大家平時從未見黃家駟教授對同學態度如此嚴峻,此刻他真是氣壞了。

是的,對於這位曾謝絕西方國家給予功名利祿,毅然回到新中國,從事胸外科臨床和醫學教育事業,為祖國作貢獻,抗日戰爭期間曾奔赴熱河前線,抗美援朝之初曾率領一支醫療隊,奔赴戰火紛飛、硝煙瀰漫的朝鮮戰場,奮不顧身地搶救中朝戰士生命的師長,怎能容忍和平時期貪生怕死,採用欺騙手段企圖「臨陣脫逃」的這名學生呢?

有道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這位玩弄一點小聰明,自以為得計的學生會主席,在尚未走上工作崗位時,就這樣走上自我毀滅之路,真可謂死得「輕如鴻毛」。這成為當年上醫校園內的「頭條新聞」,是同學們課餘熱議的話題和談笑資料,並且成為那個年代畢業生畢業分配前的「反面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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