碓下段的變遷(下)

謝飛鵬

承包幾年後,老衛叔掙了不少錢,乾脆把老房子及設備全部買斷。這時,兒子紅衛當兵退伍回來了,說這種原始方式效率太低,掙不到多少錢。他將退伍補貼全拿出來,東挪西借,湊足三、四千元,要買電動機、碾米機和榨油機。

老衛叔堅決反對,他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麼多錢,如果虧了,怎麼了得!紅衛當過兵,氣魄當然不同,他才不管那麼多呢。機器很快買來了,安裝的時候,碓下段好不熱鬧,大家都趕著去看這新鮮玩意。電動機轉動起來後太快,只聽見微微的「嗡嗡聲」;碾米機只看到皮帶「呼呼」飛旋,雪白的大米源源不斷流下來,看得人眼都花了。

榨油機也安裝起來了,碾槽、烤柵、大鍋灶還有那個大榨筒都閒在一邊了,機器碾碎,機器加熱,機器壓榨,又快又省力。最大的不同是,榨油機有一根長長的扳手,一個人就可以輕鬆地把枯餅裡的油壓出來,不像老榨坊,要幾個人抱著大撞筒,把大榨筒打得「彭彭彭彭」的。

買了電動機和榨油機,周邊幾個村也來這裡碾米榨油,紅衛看著就富起來了。雖然生意愈來愈紅火了,但沒有了水輪機的「卡嚓」聲,沒有了碾槽走動的「呢哩啞啦」聲,沒有了打撞筒的「彭彭彭」聲和喊得震天響的「嗨呀」聲,老衛叔感到心裡空蕩蕩的,好像丟掉了什麼似的。他很少到碓下段的老房子裡,基本都由紅衛經營。

不過,這樣的日子沒有持續幾年。看到紅衛生意這麼好,周邊的村也有人買來了全套的電動機、碾米機和榨油機,紅衛的生意漸漸淡下去了。看到這個勢頭,紅衛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準備老房子連同設備全部賣掉,但老衛叔不同意,於是紅衛把電動機、碾米機和榨油機賣了,隻身外出闖蕩。

紅衛出去後,老衛叔操起了自己的老本行。只是這種傳統方式效率畢竟不高,除了偶爾碾碾米,基本沒有什麼生意。雖然老衛叔常在老榨坊,但很少聽到榨油的「彭彭」聲,更難得聽到他那悠揚亢奮的山歌聲。

老榨坊再次熱鬧起來,是在紅衛回來之後。在外面打拚十多年後,紅衛徹底發了,但他沒有忘記家鄉,而是回來投資,帶動村裡人致富。他將整個碓下段的田地山場全部流轉下來,再承包給各家各戶。他統一安排,田地種油菜,山場種油茶,按市場價收購菜籽茶籽。

種了這麼多油菜、油茶,但紅衛榨油用的卻不是機器,而是老榨坊。不僅如此,他還把水輪機、碾米機重新安裝起來了,連舂米的大石碓也弄得乾乾淨淨,說要派上用場。

人們有些不懂,紅衛跟大家解釋:這年頭人們注重原生態,老榨坊榨出的油更香,市場更好;至於水輪機碾米、大石碓舂米,那樣的場面現在很難見到了,可以讓人回歸到歷史記憶中。紅衛還說:「好在當初老爹要堅持留下老榨坊和大石碓,現在才知道,這可都是寶貝呀!」聽到這話,老衛叔一臉的自得。

老榨坊又熱鬧起來了,老衛叔自然也跟著忙了起來。確實如紅衛說的,他生產的菜油是原生態的,銷路非常好,成了縣裡主打的農產品品牌。老房子裡,一年到頭「彭彭」的榨油聲響個不停。種了油菜、油茶後,村裡人的收入比原來高多了,油菜收割起來後,田裡地裡還可以種其他東西,大家心裡別提多高興了。

不單是榨油,上年三到五月,下年九、十月,成片的油菜花和滿山的油茶花還吸引了大量的遊客,難得一見的油榨筒和大石碓更是成了最大亮點,很多文學愛好者、攝影愛好者、畫家,都來這裡采風攝影寫生。

紅衛的做法還不僅於此,他讓村裡人把房子收拾好,讓遊客住在農家、吃在農家。嘿!還別說,這種鄉村體驗還真有很多人來嘗試,跟著紅衛,村裡人又掙了不少錢。看到絡繹不斷的遊客,大家紛紛慨歎:真沒想到,我們碓下段這樣的地方也能成為風景呢。

當然,最為高興的是老衛叔。雖然快八十了,他依然十分健旺,他整天待在碓下段的老房子裡,不是給遊客演示榨油的場景,就是不停比畫,告訴遊客原來是怎樣舂米和碾米的,甚至讓遊客體驗體驗。看到遊客那麼新鮮好奇,老衛十分興奮,便悠然亢奮地唱了起來:「扎扎實實一擔穀,顫顫悠悠擔上路,彭彭嚓嚓舂成米,稀裡嘩啦煮成粥,咕咕嚕嚕喝下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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