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窗下的奮鬥歷程(下)

簡妮

我本人在二○二二年十二月有幸在上下古今發表了一篇拙文「借來衣鞋去跳舞」,其中提到我小學時家庭貧困的窘境:為了能在表演節目時上台,我不得不向同學借來演出所需的白襯衫和紅皮鞋。這段經歷深深印在我的記憶中,也讓我更加珍惜後來所取得的每一個機會。

還有一件刻骨銘心的事情,我永生難忘。儘管班主任老師喜歡我,但有一次她也不得不執行學校當天的規定。那時,我一年級的學費是六元,學校給予的補助是一元五角,剩下的四元五角,我家連一元錢都交不起。

下學期開學那天,老師點名了幾個同學,包括我在內,全部被叫出教室,老師說,學校規定,不繳費就不能進教室。我無助地哭著回家,媽媽只好去鄰居家借來一元錢,並親自陪我到學校,向教導處說明情況,最終我才被允許回到教室。儘管家離學校很近,可是來回折騰,那天我還是被耽誤了兩堂課。這段經歷讓我深刻感受到經濟困難帶來的無奈,也讓我更加珍惜學習的機會。

小學畢業後,聽說浦光中學老師的水準高,我就考了該校。結果就是那一年,學校一分為二,高中部包括大部分高水準老師遷到浦東去了,本校就剩下了初中部。不過我的語文和英文老師水準都不錯,他們也都很看重我。

圖畫老師是著名畫家施南池,他會把畫得好的學生的畫作,在班上給全班同學展示一下,老師就自己留下了;我的好幾張畫作,都這樣留在老師那裡了。文革來了,老師自然挨批鬥了,我在老師處的畫作當然都找不到了。數學老師是班主任,家境優越,是看不起我這個窮學生的;他青睞與他差不多家境的學生。

結果我連初中二年級的學業也沒能完成,因為文革,我失學了。之後被上山下鄉九年多,再後以自學的同等學歷考上本科和碩士研究生。一九九一年浦光中學九十周年校慶時,全班只有我一人回學校。當時我是大學講師,與班主任見面時,他不到五十歲的人竟然白髮蒼蒼,而他所看重的學生,也沒有一人露面。

儘管我出身貧寒,但我始終不懈追求自己的理想,最終基本實現了自己的願望:我羡慕別人有教授的父親,由於上山下鄉耽誤,作為剩女我嫁不成教授成為教授夫人,我決心透過自己的努力,爭取成為一名教授,並於一九九二年被評為副教授。

然而,命運卻跟我開了玩笑。為了生計,我不得不遠渡重洋,移民到美國,導致我的事業發展中斷。我未能像兄長那樣成為一位著名的學者,但我始終感激那些為我奠定基礎的經歷,儘管我在追求學術的道路上面臨許多波折,我依然在努力尋找新的方向與機會。

我小弟上學時,我已經在東北軍墾上山下鄉。那時,他告訴我,開學時家裡連一元錢的學費都交不出來,雖然老師沒有把他趕出課堂,但放學後老師卻上門來討要,態度非常不好。斗大字不識幾個的母親跟老師擺事實、講道理,最後竟讓老師感到不好意思,從此不再上門討要學費;欠下的學費,則每個月分期償還。

小弟在這樣的環境中依然奮發向上,追隨我的腳步,最終考上了上海外國語學院,畢業後又順利考上北京外交學院,成為了一名外交官。他的成就讓我感到由衷的欣慰,也讓我意識到,儘管條件艱苦,但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夠改變自己的命運。

我們兄妹弟弟相比於姊姊,還是更為幸運。儘管在微薄的學費補助和學校催繳學費的壓力下,我們依然堅持寒窗苦讀。 在文革失學期間,我們也沒有放任自流,而是努力自學,最終都通過教育的途徑,改變了個人的命運。

這段經歷讓我深刻體會到教育的力量和堅韌的價值,無論是艱難的學習環境,還是家庭的困境,都未能阻擋我們追求知識和改變命運的決心。我們銘記著那些支持與鼓勵,感激曾經的每一個機會。透過自身的奮鬥,我們不僅實現了個人的夢想,也傳承了對教育的重視與追求,並且為家族的下一代作出了榜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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