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中第一屆的難忘時光(上)

我的國中老同學們泰半早已退休，還有些同學已不幸凋零。時光荏苒，我們這一群國中第一屆的先鋒隊員，竟已年屆七旬，不知老之將至。當今的時代與吾輩成長的過程已有莫大的變異，回首往昔，恍若隔世，不勝唏噓。

猶記當年小學五年級時，開始面臨升學競爭的壓力，每日起早貪黑加強補習功課。突然，時任總統蔣公決定自民國五十七年起，開始推動九年國民教育，以期提高國民教育水準，培植現代國民，建立現代國家與社會。大家對這九年國民義務教育充滿了期待，我們也暫時解除了升學考試的威脅，過上自由放任的日子。

記得國中一年級的國文課本，第一課是曾虛白的散文「秋，聽說你已到來」，這篇我所摯愛的文章為「國民中學」正式揭開了新紀元。每天清晨，背起大書包，頂著圓圓的大盤帽，穿著耀眼的國中校服，精神抖擻地去上學。我被同學們選為班長，成了老師們的小幫手。

由於教科書來不及印行，老師們上課都使用手刻版油印的講義充當教材，我這班長須負責去教務處領取講義，然後拿到教室裡分發給同學。班上有六十餘位同學，講義總是不足分配，捧著一落落的講義，發著發著就不夠了，最後總是犧牲自己，分不到講義。每天我又忙著替老師們出公差、辦雜事，東奔西走，來不及聽課。幾次考試下來，我的成績在全班墊底，後來只好去書店裡買參考書回家自習，才不至於落後。

國民中學猶如是一個我們冒昧闖入的新世界，大家被逼出舒適圈，面對未可知的挑戰。小學時，學校淺具規模，同學們彼此熟稔；上了國中，英雄好漢從各路不同的小學湧向同一所國中，人數大增，學校變成一個擁擠的大觀園。小學時常用四維八德或天干地支為班級命名；上了國中以後都改用數字稱呼班級。一個年級常至少有十五、六個班，而每一個班有五、六十餘名學生，同學間多半互不認識，增加了幾許陌生和焦慮。

國中的功課多，規定也多。例如，每周需用小楷書法寫周記，每月皆有段考，每周一第一堂課是全校周會時間，大家得站在大操場上聽訓話，常有同學挺不住太陽曬而昏倒。校方非常重視儀容，學生們統一穿制服，男生留小平頭，女生剪短髮。不可隨意缺曠課，行為不檢的學生常被標為小太保或小太妹，犯規者會遭記警告或記過處分，嚴重違規者會被留校察看或開除。我們這一群正進入「叛逆期」的年紀，對於種種的限制與規矩，頗感違和。

對我而言，國中時期最明顯的變化，就是快速發育，食欲旺盛，身高抽長，體重增加，聲音變粗，口上長鬚，面對異性時會臉紅心跳。此外，功課與考試的壓力也在無形中變得沉重。每次段考之後，學校教務處便把全班同學的所有學科成績印在一大張成績表上，寄回家中，校方希望藉此激勵學生們努力競爭比拚。

當年的國中施行男女分班，英文老師常把男生班和女生班的考卷交換，讓學生們互改。最初，我對英文學習頗感吃力，而後我嘗試朗讀和背誦課文而有所進步，之後每次考試，我的英文幾乎都是滿分。女生班的同學對我的試卷非常眷顧，常在上面添加一些鼓勵的評語和插畫，雖不知是出自何方美女的善意，我心中總蕩著一絲春心快意。

在那守舊的年代，學校格外標榜尊師重道，師長們擁有絕對的權威，學生隱私不受重視，個別學生的意志不被尊重。體罰是一種常態，對於不乖的學生，賞耳光、打手心、打屁股、罰站、罰跪都屬司空見慣，但也從未有學生反抗或家長抗議的事件發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