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九命貓

總统大選日前終於結束，戰績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我這老市民，天高皇帝遠，高興不用再看媒體的大勢報導。唯一永記心裡的報導是，川普的女兒說：「爸爸命快用盡了，最近被無情子彈擦耳而過，如九命貓，又保住一命。」

七十三年前，媽媽顧慮夫家三代單傳，不借超齡懷孕，我的出生讓她有些失望和無奈。天生不足，後天失調，黑瘦、矮小、笨頭笨腦是我成長時的標誌。

我才三歲時，有天突然發高燒，持續不退，全身滾燙，住屏東市軍醫院一周查不出病源。媽媽說，小黑貓險輸第一命。

身為軍人的爸爸，每月只能回家一個周末，他心疼全職媽媽的忙累，在我五歲時請隊上老兵住家裡幫忙。怎知請佛易、送佛難，老兵知道要被爸爸調回部隊時，當晚買醉後，拿著新買的金門大菜刀入室，想幹掉爸爸唯一的兒子、我的哥哥，卻誤傷了我四刀。媽媽聞聲，奮不顧己和他搏鬥，等警察趕到，她全身已被砍十二刀。在軍醫院療傷時，她不斷到我病床旁輕聲細語：「小黑貓特厲害，第二回合贏！」

我當年在美國亞利桑納州首府鳳凰城生下了第二個孩子，女兒出生後，肚子仍巨痛，趕緊拉紅燈。醫護人員急救後，告訴我：「還好拉了紅燈，否則子宮脫落大量失血會致命」小黑貓第三回合沒輸。

隨著老公換工作，從亞利桑納搬到新英格蘭區麻州。當年的第一場大雪在周日，我開車帶自己兩個孩子坐前座，朋友四個孩子後座，一起去上中文學校。冰雪覆蓋街道，下坡時車速自動加快，雖閃開迎面來車，但失控急速撞上路邊大樹，後座四個小孩全沒綁安全帶，卻安全無恙。前座的大兒子見狀不妙，已快快蹲到椅下，女兒卻撞得鼻血淋淋。

我下巴撞到方向盤，當下忙著安撫孩子們。救護車送到市立醫院時，女兒鼻血已止。我兩顆大門牙斷裂，下顎縫七針，醫師語氣沉重地說：「你真大膽，不但違法超載，全車孩子沒繫安全帶。雖你贏一命，但別害了一車小朋友。」

孩子上初中時，為培養他們愛心和責任心，領養小狗陪伴他們。有天我餵狗時，不小心絆了腳，人往前衝，一頭撞上階梯邊鐵條，額頭近髮根處血肉模糊，餵狗大瓷碗仍緊握手中完整無缺。傷口縫了八針，被醫師勸告：「生命比瓷碗更珍貴，摔跤時應雙手擋住階梯角，額頭骨破碎命難保。」這次又撿來第四回合命。

慶祝大兒子獲得麻州州立大學入學證，全家開車去亞利桑納重遊女兒出生地。路上先生買把全新水果刀，在旅店削水果，我一刀切下，左手大拇指跟橘子一起分裂。本以為沒事，貼上醫藥膠布，半夜背部溼黏，去洗手間才知血流滿身，床和地毯全是血。

櫃台小姐說最近的醫院要開一小時車，並警告一路會有麋鹿群，要小心。傷口血如泉湧，先生用毛巾紮紮實實包好，再用電線綁住手腕止血。終於趕到小鎮醫院，縫了十針，在這荒無人煙處扳回一命，也成了名副其實的刀疤婆。

生為湖南驢子，從小辣椒拌食，成年後乾脆連辣椒一起下肚。有天與洋人同事在餐館叫盤宮保雞，我把盤中所有調味用乾辣椒全吃光，讓同事佩服極了。

哪知隔日肚子一直劇痛，且頻繁拉黑綠色大便，還浮在馬桶水面上。同事見我臉色發白，送去市立醫院，證實辣椒吃超量造成胃出血。醫師說：「幸好發現得早，否則會造成胃穿孔，或需局部胃切除，胃痛就纏身一輩子。」因為貪食，差點輸掉一命。

如今在坐七望八的日子，每天要吞十二顆不同種類維生素。有天偷懶，一口氣吞全部，結果不但沒吞下去，反而造成支氣管肺炎，發高燒，神智不清，翻白眼，咳血。去洋媳上班的小診所，她老闆只瞄我一眼，下令轉往市立醫院，住院四天三夜，吃藥打針沒間斷，病情終於穩住。第八次的生死教訓。

我從三歲有記憶的小黑貓，到今天七十三歲有些失憶的老黑貓，一路走來與「刀光血影」分不開，感恩媽媽勸我堅強勇敢。數數指頭，現今只剩最後一命，幸運還沒被扳倒。今後要多加注意，防止節外事故，遵守對媽媽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