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兒時趣事

自從父親來到美國與我們一起生活後，他變得非常開心快樂，他每天吃吃喝喝、睡睡覺，再吹吹笛子、玩玩樂器，彷彿過著神仙般的日子。每當談起自己兒時的事情，他總是生動活潑，如臨其境，讓我們聽了也覺得非常有趣。

家裡有一張按摩椅，每天父親早晚各會在上面按摩一次。每次按摩結束，他從椅子上下來時，總會心滿意足地笑著說：「現在我才明白，為什麼小時候你曾祖母總讓我給她搥背，每次搥完背，她都會給我糖吃，或者給我錢讓我去買糖吃。原來按摩背部真是舒服啊。」

有時候家裡買了新鮮的桂圓，父親每次一吃到桂圓，就會講起他在四川犍為老家的兒時故事。那時家裡後院有一棵桂圓樹，父親非常喜歡桂圓，經常自己爬上樹去摘桂圓吃。有一次被祖母看到，她擔心地大叫：「快下來，小心摔著。」然而祖父卻不以為然，覺得男孩子爬樹是很正常的事，沒必要大驚小怪。

老家的城牆有兩三人高，牆外是一片濕潤肥沃的草地，父親和小夥伴們常常從城牆上跳下來玩，覺得特別好玩。現在他每次提起來，都覺得自己當時怎麼敢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真是不可思議。

城牆外有一條小河，父親喜歡和小夥伴們一起去玩水，但祖母非常擔心他的安全，嚴禁他去河裡玩。於是父親常常偷偷溜到河邊，為了避免被母親發現，他總是等身上的水乾了才回家，當祖母問他是否去過河邊，父親當然不承認。可是祖母有辦法，會撩起他的袖子，用指甲在他的手臂上畫一道，如果那道白皙的畫痕久久不消失，就知道父親又去玩水了。這時他便難免要挨一頓打，既因為去河邊玩水，也因為撒謊。

我的祖父祖母出生於書香門第，作為家裡的長子，父親備受期望。傳統的中國教育講究「玉不琢不成器」，因此父親在祖父母的期望下，經常被教訓和管教。最刻骨銘心的一次懲罰，父親一再提起，可見那次經歷對他影響深遠。

那是在他十歲的暑假，祖父要求他一個星期背三篇「古文觀止」上的文章：「陋室銘」、「阿房宮賦」和「原道」。第一天，父親很快就背會了「陋室銘」，覺得沒什麼難度，便天天跑去玩，直到快到期了，才想起還有兩篇文章沒背。於是，他拿起書本匆匆背起來。

到了背書的時候，第一篇「陋室銘」很快就背下來了，第二篇「阿房宮賦」也勉強背了一些，第三篇「原道」根本背不下來。祖父說：「我們事先約定了，背得好有獎勳，背不好就要挨打哦。」父親無奈之下只得點頭答應。

結果，祖父真下得去手，父親被打得非常慘，連祖母都勸不住他，最後，姑婆來求情才勉強停手。那幾天，父親痛得只能趴著睡覺，這次經歷給了他一個深刻的教訓。

每次父親講起兒時的故事，我都聽得津津有味。每當我想到這位滿頭白髮、臉上布滿皺紋、戴著假牙的父親，曾經也像我一樣，從天真無邪的孩子一步步成長過來，心中總是充滿溫暖。如今，我就像他當年照顧年幼的我一樣，每當他準備停箸時，我總是鼓勵他再吃三大口，希望他多吃一點，多一些營養讓身體更強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