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在中國

丹梧

兩年前,我從新加坡搬回美國,居住在北維州費郡,深深地體驗到俚語「住在美國,吃在中國」的含義。對我來說,美國的房子大,設備齊全,室溫冷暖可調節,唯一不足的是難以吃到道地的中國菜。

子曰:「食色性也。」中國菜有蒸、有炒、有烤、有炸,天上的飛禽,地上的走獸,只要「背不朝天」(指人類)都拿來食用,所以菜色極多,中國人成為一個重吃的民族。

中國十三億人口之中,以廣東人最講究吃。住在肯塔基州時,到朋友家後院吃烤肉,其廣東岳父指著爬在樹上的松鼠,告訴我說:「如是肥胖,一定好吃。」有名香港朋友告訴我,他經常與一群老饕結隊到珠海或蛇口吃野味,蛇羹、鱉湯自不用說,貓頭鷹、地鼠、狸貓也不在話下。二十一世紀初驚動世界的「非典」(SARS),聽說是吃狸貓所引起的。

記得一九八八年首次到北京旅遊,吃不到道地的北京烤鴨。十二年後,有家進出口公司邀請我們到北京「全聚德」吃「全鴨大餐」,此時烤鴨的味道奇佳,鴨舌、鴨肝也滿可口,服務態度認真,一切的一切,已不可與當年同日而語。難忘全聚德的全鴨大餐中,除了鴨肉,還有一道炸毒蠍,這倒是別開生面。我吃了一隻形狀保持良好的紅蠍,味道有如蝦米。

有次在東北吃飯,主人告訴我們:「今天有幸可以點到這名叫天堂鳥的食物,此鳥一生只吃松子,從來不站在地面上,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大家不用客氣,吃吧。」說完,夾了一塊放在我的盤内。我心中想:「如是吃法,他日天堂鳥真的只應天堂有,人間難得幾回聞了。」

東北的山珍宴,除了可以吃到熊掌外,還可以吃到一種不像牛、不像羊、不像馬、不像鹿的「四不像」(即麋鹿),肉味比熊掌鮮美。吃了這麼多稀奇古怪的食物,最好吃的仍是牛羊雞魚,其他的都是滿足好奇心而已。

中國地大物博,各地方有不同的菜系:潮州菜以鵝肉有名,福州菜以燕皮紅糟有名,廣東菜菜色多元,以點心有名,川菜麻辣,湖南菜以火腿聞名。有次到湖北武昌訪問,當地人說:「川菜是辣不怕,湖南菜是不怕辣,湖北菜才是怕不辣。」顯然同樣是辣,「怕不辣」才是辣的極致。

第一次吃大閘蟹是在一九八五年秋天的香港,一支小小的毛蟹比一盤上等的美國牛排還貴,當時不知道那是鼎鼎有名的陽澄湖大閘蟹。近幾年來,一到秋天昆山總是車水馬龍,原因是不遠千里慕名而來的食客,到此大吃大閘蟹、喝陳年紹興。

其實,偌大的陽澄湖哪能生產那麼多的大閘蟹供市面需求,有人將他地養殖的毛蟹放在陽澄湖泡個幾天,算是過了水、放過洋;有的不打自招地在螃蟹背上刻「陽澄」二字,以增身價。如是全國毛蟹總動員,真真假假都上了陣,讓人「見蟹生畏」。

二○一一年四月,我和幾名老朋友到河南洛陽看牡丹,遊龍門石窟,留宿嵩山少林寺。隔天路經鄭州,導遊推薦我們吃頓有二十四道菜的「中原大餐」,此大餐每碗菜都是湯湯水水,和台灣菜極為相似。原來,飲食是人類最難更改的習慣,閩南人湯湯汁汁的菜餚,顯示著祖先來自中原,所以閩南人又自稱「河洛人」。

我本人喜愛地方小吃,雲南的過橋米線、閩南的麵線糊、周莊的烤豬蹄、無錫的排骨、西安的羊肉泡饃、北京的涮羊肉、河南駐馬店的乾拌麵等,對我來說,比吃大魚大肉來得有味。有一年拜訪天津保稅區,招商引資的主人問我晚餐想吃什麼,我回答:「狗不理包子。」同行訪客都搖頭,埋怨我好吃的東西不吃,專撿那「打狗的肉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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