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證高考歷史的照片
時值歲末,天寒地凍,蝸居在家,整理舊照片。一張我穿軍大衣的黑白老照片(見圖),讓我回憶起參加高考,一段塵封幾十年前的往事。
那是在恢復高考制度的一九七八年,我參加了高考。不久之後公布了分數:我以總分三百四十二點八分,取得了全區第一名的成績。而我當時填的第一志願,是湖南師範大學。
接下來我天天盼著郵遞員送來入學通知書。第一批通知書沒有,第二批通知書也沒有,就連第三批降低錄取分數線的「擴招」,還是沒有,難道是因為我家庭出身從工商業兼地主的黑五類成分,剛被平反改正為小商而得不到承認?情急之下,我去長沙、邵陽兩地奔走申訴,請求還給我讀書的權利,都失望而歸。
看到不少僅有三百分的同學都接到了錄取通知書,儘管七八級大學生已經入校就讀了三個多月,我卻愈來愈想不通,仍然狂熱地執迷「我要讀書、我要讀書」,其餘皆可不論。最後,我被逼上梁山,決定上訪告狀。
一九七九年過完元旦,我懷揣著高考分數證明,來到長沙,走進省招生辦。值班的接待人員打著官腔說:「我很同情你,但招生已經結束,沒有了名額,沒有辦法。」我有備而來,拿出一張登刊湖南省文化局局長的兒子,高考三百二十一分被湖南師大錄取的「湖南日報」,義憤填膺地說:「我就要他這個名額。」值班人員無可奈何地攤開雙手說:「我實在幫不了你。」
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樣子,忘年交老姚對我說:「乾脆,你上北京,到中央評理去。」到底是這位老江湖見多識廣,一語點醒夢中人。當看到我手頭拮据、欲言又止時,他接著說:「沒關係,我借給你二十塊錢。」「北京天冷,你穿上我這件軍大衣。」我接過衣服和錢,連聲道謝。
為了給自己壯膽,我來到「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的桔子洲頭,拍下了這張照片後,便直奔火車站,連夜爬上了前往北京的列車。
在匡噹匡噹的火車過道上,我單腿下跪,仿效高玉寶寫了一封「我要讀書」的信,寄給時任中組部部長、人稱當代「包青天」的胡耀邦。我在信中哭訴:「粉碎四人幫兩年多了,華主席為首的黨中央一再要求各級幹部實事求是,嚴守黨紀國法,而湖南某些幹部卻肆意踐踏黨的政策,利用職權營私舞弊,令人氣憤。我是一名打工者,既無有權有勢的裙帶關係,也沒有請客送禮的經濟力量,我只有一顆報效祖國的心。現在,我冒著嚴寒跋涉千里來到北京,渴望中央調查懲處那些玩弄權勢的人,伸張正義,以服民心。我強烈要求還我學習的權利!」
來到北京,茫茫人海,舉目無親,饑寒交迫,悲從中來。我頂著凜冽的寒風,來到高教部上訪。碰了「名額已滿,明年再考」的軟釘子後,萬念俱灰、饑腸轆轆來到「中國青年報」報社求助,遇到了群工部的老大姐程老師。她與我素昧平生,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不但陪我去食堂吃飯和饋贈糧票,而且,關懷備至地對我說:「只要你反映的情況屬實,你上大學的事我管定了。」
接著,程老師馬上打電話給有關部門,擲地有聲地說:「若不徹底查清湖南這個問題,就將『我要讀書』的信公開發表。」一股暖流湧上心頭,我熱淚盈眶,一步三回頭地揮手再見。
大約三個多月後,我終於收到了入學通知書。程老師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讓我實現了上大學的夢,徹底改變了我的命運,這張照片也成為了歷史的見證。

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