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兵役時過春節
一九七五年的二月十日是農曆除夕夜,我過了一個非常緊張又難忘的除夕。當時我是在台東的偏遠山區服兵役的少尉預備軍官,部隊過年放假,分成兩梯次,第一梯次是三分之二的人員,準時回家過年;第二梯次的人員留守,初六才放春節假。我是留守人員,這是我第一次沒有與家人一起過年。
除夕的前幾天,師長召集所有單位的留守軍官開會,他提醒我們造好留守人員名冊,上級單位隨時會有戰備緊急集合的狀況。然而師長強調最重要的一點,其實就是老兵的問題。
我們的單位有很多的老兵,兩岸長期對峙,老兵回不了家鄉,每逢佳節更是倍思親,當酒喝多時,很容易做出衝動的事,發生意外。我的連上就有一名老兵班長,曾經因為思念家鄉和妻兒,在過年時酒喝多的情況下,拿著衝鋒槍,向著營部房舍開槍洩憤。
師長告訴我們解決的方法,他已經通知所有的單位,在除夕夜時,準備好一些下酒菜,再準備好麵糰,各單位把人員集中到營房中間的中山室,老兵班長和年輕士兵們,聚在一起包餃子、喝酒、吃菜,看電視的除夕特別節目,我們要緊盯著他們,防止他們喝醉鬧事。
我們一共有四個連,我們四個連留守的小軍官心裡是毛毛的,一起商量對策。我們營房中間的客廳,叫做中山室,通宵有衛兵站崗,由士兵輪值,每人兩小時一班,現在除夕夜喝了酒後,再讓他們從睡夢中爬起來站衛兵,荷槍實彈,豈不是安全上的破口,非常危險。如果上級半夜來緊急集合,要如何緊急應變也是一個問題。
我們四個人商量出來的的結論,就是由我們自己擔任衛兵,這樣就不用擔心有人會持有槍械,也能應付任何突發狀況。我們回去請示連長後,四位連長都同意這是個好方法,因為連長們也都很怕出事情。
除夕夜的八點鐘,我就開始荷槍實彈地站在中山室擔任衛兵,看顧著大家包餃子、喝小酒、觀看除夕特別節目,大家都興致勃勃的,氣氛很熱絡。到了午夜時分,大家才快快樂樂去就寢,一切都平安順利。
凌晨兩點時,到任不久的營長來查衛兵,問我為什麼不是士兵在站衛兵?他不相信我的解釋,說一定是有士兵跑掉了,我為了掩飾,才來代替衛兵。他拿了留守名冊,清點睡覺中的人員,並沒有少掉任何人,才半信半疑地離開了。不久遠處傳來「什麼人?口令?」,這是另一名站衛兵的軍官,對著前來的營長喊話,後來聽說營長很困惑,怎麼又有一位軍官在站衛兵?
大年初一,大夥們都吃飽喝足睡飽了,只有我們四個低階軍官,站了一個通宵的衛兵。早上十點時,聽到噹噹噹,上級單位來命令全營區緊急集合,大家全副武裝,衝到操場整隊,上級長官清點人數、武器、彈藥和裝備。接著是營長講話,他大大誇獎說我們四位優秀的軍官,犧牲睡眠,讓大家能夠過一個愉快的除夕夜。
雖然是在營區裡留守,而且上級單位又來實施過一次緊急集合,我們仍然維持著過年的氣氛,伙房的膳食人員做了各式年菜,訓練操課也暫時停止,電視每天播放著春節特別節目。我卻是一點都不敢鬆懈,繃緊了神經,防止有人喝醉酒,緊盯著老兵班長們,注意著他們的情緒起伏。等到了大年初六,終於可以輕鬆下來,放假回家去補過春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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