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回首的雅芳女士

去問身邊認識的美國中年人，應有不少他們的婆婆奶奶或同齡親戚們，曾經當過「雅芳女士」（Avon Ladies），或者，有朋友或鄰居曾是雅芳女士，再不然，也一定見過或擁有那麼一兩件雅芳產品。正所謂「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路」，就算沒見過「雅芳女士」，雅芳產品起碼承載了三、四代美國人的記憶，值得把最早的那一段挖出來品味一下。

雅芳（Avon）發跡時，可歸類為美國最早的傳銷企業之一，規模僅次於安麗，而且，發展起美容化妝品事業完全是無心插柳。

創始人戴維·H·麥康奈爾（David H. McConnell）原是一名挨家挨戶賣書的上門推銷員，對成交的顧客，他喜歡送美容產品作為回饋禮物。由於發現許多顧客對他免費贈送的香水比書更感興趣，於是在一八八六年決定改賣香水，在紐約曼哈頓開了辦公室，公司前身名為「加州香水公司」（只因為他的業務夥伴住在加州），後來改名，取莎士比亞的故鄉亞芬河畔斯特拉福區（Stratford-upon-Avon）的「Avon」命名，在華人世界裡通常將其譯作「雅芳」。

而且，麥康奈爾所賣的第一批香水，是由他親自調配，還招募一批女性來擔任銷售代表，在當時可謂非常大膽的舉措。

雅芳旗下的上門推銷員，最早稱作「雅芳女士」與「雅芳先生」，現在則改稱「雅芳銷售代表」，除了香水、護膚、化妝品等美容產品外，也兼售珠寶與服裝配飾。最早的業務形態無實體店面，只靠加盟的推銷員帶著產品，以登門販售的方式來推廣，除給予推銷員基本比例的分成，還對銷售成績達到一定營業額者加上分紅獎勵。

簽約雅芳成為銷售代表的啟動資金不高，主要鋪在貨品上，賣掉即可贖回並賺取佣金，再不濟也可留用或送禮。對很多不易找到工作的家庭主婦，或就業條件有限的女性來說，利用餘暇時間與現有人脈來發展一樁「生意」，是個頗為誘人的副業選擇。

一九八五年，我在美國剛成為廣告系的大學新鮮人，課餘時去一家台灣移民開的禮品店打工，老闆娘在經營門店之餘，也加入了雅芳銷售的行列，面向她所熟悉的華人圈子販售雅芳的幾款化妝護膚品。那時期的雅芳銷售模式，已成熟轉化作現知的「傳銷」型態，獎勵十分豐厚，也不乏有在此行堅持多年而成功發跡的亞裔與華人。

猶記老闆娘曾在空閒之餘，把一本雅芳目錄展示給我看，從跨頁赫見一台非常拉風扎眼的粉紅色轎車。她說這個是給年終地區銷售額第一名的「紅利獎品」，而第二、第三名好像也都有一台車子，但款式相較陽春許多。

由於我跟老闆娘那個時候的英語都不怎樣，所以沒能弄懂這地區銷售額第一名，指的到底是全加州還是全美國西岸，總之，有自知之明的老闆娘笑說，那台車絕對不會是她的。但是，擁有這本目錄，不管是為了進貨查閱，還是沒事翻翻，都能給她一個新移民帶來某種激勵和希望。

在美國的骨董陳貨市場裡，「陳年雅芳」標誌著一段歷史，多指在「雅芳女士」興盛時代所推銷的產品，年代約在上世紀六○至七○年，或者更早，理應早就斷貨、不再生產。但可能由於「雅芳女士」退役下來時，手頭總還有那麼一批或幾件存貨，或者，老一輩人曾經因結識「雅芳女士」而作出的人情購買，這些產品通常原封未拆地被收在櫃子裡或堆在車庫內，最後隨著各種機緣下的「斷捨離」而再現，並多見活躍於二手貨網店或骨董買賣平台。

雅芳陳貨的價格並不算太高昂，論質量還是用途，現在看都不算特級，然而在包裝設計上卻極具吸引力，尤其經典款香水，常以女性塑像作為瓶身（見圖），或可愛或高雅，材料有玻璃、陶瓷與塑膠等混搭，即使用盡，讓空瓶繼續留在梳妝台上，亦是一道賞心悅目的擺飾，因而設計美麗或罕見的空香水瓶也有收藏的身價。

雅芳自一九九九年以來，因產品牽涉的訴訟案累積巨額債務，加上在國外擴充的市場，又屢屢因金字塔直銷帶來的社會問題，而不斷退出和縮小，風光早不如前。儘管如此，美國人對古早味雅芳的收藏興趣依舊不受影響，興許是那不再回頭的美好年代，總是可以隨時把人定格在了懷舊而溫暖的記憶懷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