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考證(上)

中國八○年代初的改革開放，就像一陣春風吹遍了南大門廣州的神州大地，喚醒了沉睡多年的人們，每個人都抱著對未來的憧憬加入了這股熱潮中。

有一天報紙刊登了一則招工廣告，是當時廣州乃至中國最出名的酒店「東方賓館」招工，更令人驚喜的是破天荒第一次對外公開招聘員工。

因為當時中國分配工作政策是計畫經濟體制，國家對人力資源高度控制，一旦被分配到某個單位，通常意味著終身職業，流動性極低，這種定終身的模式，在改革前是非常普遍的。那時「老子英雄兒好漢」的年代，各種托人情找關係走後門、千方百計絞盡腦汁才會找到理想工作，因為社會上待業青年太多，想找到理想的工作不容易。

這次東方賓館大規模招聘員工的相關背景，是因應中國出口商品交易會快速發展和擴張，尤其東方賓館，因其地理位置優越，交易會就在對面，所以成為客商首選住宿地。在這推動下酒店需要大規模招聘員工，以滿足業務要求來配合協調交易會。

報名那天，我和同學帶著一股衝勁，結伴一起去報名。到達面試登記現場時，排隊人潮湧動，人數之多足以讓人眼花撩亂，真是見首不見尾。其實主辦方早有預估會吸引大量求職者，所以設置四個報名處，分別在當時廣州的四個行政區：海珠區、荔灣區、越秀區、東山區的少年宮。

我經過幾輪有驚無險篩選，幸運取得「准考證」（見圖）。一起去的同學因為身高問題，第一輪就止步，看到他低著頭步伐沉重，眼神中滿是失落與迷惘，緩慢地走出考場，心中充滿無盡的不捨與莫名的難受。

我雖慶幸拿到這張「准考證」，但是離邁進酒店還有多關要闖。酒店為了應付大量考生，特別租借了一所中學教室作為筆試場地，集中了四個報名區面試過關的考生一同筆試，這在當時中國社會來說亦是破天荒第一次。

我順利考完了筆試，終於在十多天後收到了筆試合格通知信件，這次通知要到東方賓館第二次面談的時間。我提早到達酒店，並憑通知信才能進入。那個時候東方賓館還沒有對國內同胞開放，只接待外國港澳台同胞或中國高級官員，酒店當時還是美國駐廣州總領事館和日本駐廣州領事館所在地，領事館區還有解放軍駐守。

我踏進這陌生的酒店，恍如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每一個角落都充滿著新奇和未知，讓我迫不及待地走入探索。

這次面試場地設置在工作人員吃飯的餐廳。當進入試場中，感覺瀰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猶如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著每一個人身上，面試現場寂靜一片，恍如時間在停頓。我端坐在座位上，深深吸入一口氣，努力讓自己放鬆。

輪到我見考官時，緊張情緒揮之不去，腦袋一片空白，任憑考官問一句我答一句，感覺表達能力不暢順，沒有發揮應有水平，短短幾分鐘面談我如坐針氈。我盡量對著考官面帶似笑非笑來掩蓋內心的驚恐，唯有用誠懇的眼神來傾聽著考官每一句話，讓考官感覺我有禮貌而對我有好感。面試完畢後，考官只講了一句：「你回家等通知信。」就結束了這次面試。

走出考場時如釋重負，這時在我的好奇心使然下，就踏入酒店接待大廳看看，當美輪美奐的大廳映入眼前，彷彿步入藝術殿堂，每一個細節彰顯著尊貴與典致。一盞水晶大吊燈闖入我視線，光影之間舞動，讓人沉醉其中無法自拔，幻想日後若在這地方工作多美啊！本想再深入酒店內庭花園看看，奈何自己心裡有點虛驚，生怕會行差踏錯，為免節外生枝就急步離開酒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