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是虎媽

最近長女幫我清點舊物時，在一些文件中，找到次女在二○○一年寫給我們夫婦的一篇感謝函，總共有三頁，她充滿感激地細訴，我們在她們姊妹幼年時給予的教誨，讓她們受益無窮，如今重讀信件仍然感慨萬千。

女兒們都在美國出生，周邊環境皆以英語為主，我覺得身為中華後裔，豈可不識中文？我大學畢業後也曾任教職，但念及易子而教，成效必然更大一些，所以到了孩子們上學年齡，我就積極打聽附近的中文學校；但遺憾地得知，學校是在一個小時的車程之外，對才剛學會開車的我，委實不易。

幸好幾個月後舉家遷徙，到了中國人多的加州，中文學校也因此相對比較多，我選了離家較近的一所，幫女兒們報名上課。由於學校師資缺乏，我就毛遂自薦當了任課老師。

一般而言，周末是大人孩子最放鬆的休閒時刻，但自從進了中文學校之後，休閒活動全部泡湯，因為我告訴她們，學習中文是必須的安排，而且我立下規定，凡是與中文學校上課時間有衝突的活動，皆要取消。周五晚上就要完成中文作業及複習課文，所以也需放棄一些邀約。

約一個月後，當她們在中文學校結交了不少「同病相憐」的朋友，心中的不爽也就釋然了，許多家長相約放學後一起去麥當勞，或者到彼此家中相聚，以此做為鼓勵和補償，更促進情感交流。

除了學習讀寫中文之外，學校也安排才藝課程，例如書法、國畫、唱中國民謠的合唱團、民族舞蹈等等。每年的春節慶祝會上，學生們可以一展長才，在台上以中文表演各種節目，學期結束後會得到一些小奬品或奬狀帶回家，讓她們有了一種不虛此行的快樂感覺，中文課逐漸成為她們學習中的重要一環。

早期中文學習不及今日普遍，還記得我們剛加入中文學校時，常在學校裡見到一位住在附近的周女士，她帶著奶瓶跟在學步的幼兒身邊走來走去，大家笑問怎麼這麼小就來見習了？她表示先帶他來適應環境，將來就可以順理成章成為中文學校的一員。果真如此，她的兒子毫無困難地樂當中文學校的學生，周女士本人後來不但是我們最優秀的老師，在私立學校服務多年後，還榮任了副校長。

在我任教的中年級班上，有一天突然來了一位高中女生，她因為太晚進校學習，若放在初級班和六、七歲的孩子們一起上課，年紀的懸殊差距，恐怕會傷到她的自尊心；若進入中級班，年紀差距不大，但程度卻差了一大截。她淚汪汪地被母親強送進我的教室，看到她憤懣的情緒，又念及她母親的一番苦心，下課後我把她叫到跟前，先安慰她一番，然後告訴她不要擔心自己趕不上，我對她要求不多，只要課堂上所教的生字新詞，她能完全理解並記住即可，未來考試及家庭作業將會與班上同學不同，課堂上的教學內容雖不懂，也可以當作是中文聽力訓練。她聽後壓力大減，點頭表示會努力配合。

早期雖然沒有「虎媽」這個名詞，但是為了兒女的中文教育，我們皆有虎媽之實，若沒有次女的感恩來函，我還不曾反思當年的堅持，竟然就是今天虎媽的行徑，所以有些事情的確是需要若干年後，才能驗證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