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銷員上門

赫連擁

最近差點上了推銷員的當,幸而讀大學的小兒子那天沒課,待在房裡寫作業的同時,聽到我在門口跟人說話,他越聽越不對勁,拿起手機把對方掛在胸前的證件拍了照。小兒子躲進房裡搜索,發現那家公司雖在加州合法成立且規模頗大,但推銷手法狡猾,很多人被話術誘導簽約,轉換服務之後發現不是那麼一回事,想退出也不給人方便,因而惡評如潮。

我則是在最後仔細閱讀合約時,發現要價不符預算,並未如推銷員所言可省錢,而決定不接受。

送走推銷員後,我一直自省、為什麼剛開始我會願意聆聽這個年輕人的推銷,繼而一步步踏入了對方的話術陷阱?我明明對電話詐騙的提防做到滴水不漏,為何卻對久違的推銷員來按個門鈴,就完全放下心防,雖然從頭到尾沒讓對方進門。

我大可和善又委婉地拒絕推銷員,把門一關,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了。後來我才發現,基於對舊時代推銷文化的了解和接觸,骨子裡有很大程度是懷著一種捧場和幫忙對方的心態。因此,只要是條件不錯、真正雙贏的情況,我是非常願意讓這個年輕推銷員成功接單的,畢竟人人生活都不容易。

在美國從事推銷性質的行業,多半沒薪水或起薪極低,賣一單算一單,飯碗全靠業績和佣金在維持,因此有些特定行業的推銷員,養成一種嗜血的工作態度,太油滑或太強勢的推銷,都極易引人厭惡,也讓人很快看透,反倒可以藉此脫身。照樣是最後把門一關,緊接著發個毒誓,以後再也不給這類人機會便是。

而這個年輕人一臉從容甚至有些謙遜,能勾起我的「惠顧心」,正是這種心態,竟讓我成了對方有機可乘的目標。

一次性的購買,尤其帶有贊助性質的認購,只要不是過分到會影響生計,我也經常毫不猶豫地掏錢,這是潛移默化地從父母身上學到的處世之道,源自隨家人移民美國舊金山灣區(Bay Area)的成長過程中,見過父母時不時為做直銷和拉保險的朋友掏錢捧場,甚至是有點變相地在接濟。

老實說,年輕時我曾譏諷父母是「專業凱子」,諷刺的是,這樣的我終究還是被父母「傳染」,老來甚至跟他們當年有得拚。說起來,我無意透過此道去交朋友還是測試人性,卻也發現到偶爾為之能直見人心。

錢財對於許多人來說,或許從來就不是身外之物,「自願付出的捧場」與「中計被騙的掏錢」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消費情緒,非常遺憾的是,現今的推銷手段,傾向於後者居多。

有些老一代的人,不僅被無良凶狠的詐騙手段傷害得體無完膚,受害後還要被不知內情者貼標籤取笑,認定了遭此損失,莫不是貪小便宜或是愚蠢至極才會上當,造成了二度傷害。

其實絕不是很多人認為的老糊塗,而是有那麼一瞬間,願意相信對方跟自己一樣,都是良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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