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邁的秋老虎

北加州的灣區屬於區域型氣候，每個區域的氣候大不相同，同樣的一天，區域之間的溫差可以高達華氏三、四十度。我住的東灣屬於沙漠型氣候，夏天下午會高達華氏一百度，而同時的舊金山可能必須穿夾克。

東灣的秋老虎一向九月底或十月初來，相當準時，這幾年全球氣候多變，秋老虎不再準時來訪，時早時晚，而且也不再有令人咋舌的熱浪虎威，今年秋老虎的溫度大多徘徊在華氏八、九十度（攝氏三十度左右）。

東灣的濕度一向很低，華氏八、九十度絕不是令人揮汗的秋老虎，倒像是來暖和被秋涼凍壞的身子。秋老虎除了不準時，也會多待幾天才走，動作著實緩慢了許多，不再「腳踏熱風浪，口吐火焰舌」那般兇殘，而像是身披長袍馬褂、溫文儒雅的慈祥長者。

秋老虎的「衰老」，令我想像天地自然的運行法則，莫非也像人生一般？有受委屈的小女孩如哭泣的毛毛細雨；有天真可愛的調皮孩童像仲夏偶爾造訪的細嫩冰雹；有血氣方剛的怒目少年如平地無端竄起的龍捲風；也有耍賴嬌嗔的晴天偶陣雨。

但天氣一旦發起脾氣來，也能爆怒於瞬間，打開齜牙咧嘴的真面目，引來大颱風，甚至掀起地動天搖的火爆地震、海嘯等。一旦身心成熟、衰老後，天地或許也會漸趨溫馴，提供柔和的春風、美麗的秋紅和冬天裡純潔的聖誕雪白。

過去許多年，東灣的秋老虎氣焰極盛，年年大發威風，把一向氣候溫和的東灣硬變成如赤道般的炎夏，著著實實炙熱一整個星期。近年來，秋老虎逐漸衰老，我一面想著一面緩緩坐進窗邊的搖椅，戴上老花眼鏡，就著暖和的秋老虎，在午後的秋陽下，逐字閱讀早已泛黃的陳年舊書，回憶很久以前自己的調皮童年、狂妄的青春歲月、進入社會後的熱情洋溢，甚至掀風起浪，直到漸趨圓熟。接著是退休後寧靜淡泊、孤守桑田的日子，只希望身心能融入天地自然之間，成為道道地地的滄海一粟。

想想搖椅上的自己，假如我是秋老虎，恐怕也已經是一隻年邁之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