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花瓶
二○二二年早春,朋友驅車帶我去紐約古柏鎮(Cooperstown)的海德莊園(Hyde Hall)參觀,那是十九世紀初,紐約政府官員喬治·克拉克(George Clarke)建造的私人官邸。然而,當時遠在中國的親人正受疫情封城之苦,我對眼前的景象提不起興趣,朋友安排了行程,我只是默默地跟隨。
那天,我們在莊園附近的一家紀念品商店外等候講解團,然後穿過小橋前往莊園。參觀完畢後,我們再次回到商店細細瀏覽。
剛進店裡,我便感受到這家小店的獨特,店內陳列著許多十九世紀的古舊書籍、雅致的西式陶瓷杯子,以及高雅的女士流蘇禮帽等,所有物品都散發著古樸的魅力。然而我的目光卻被角落裡的一個藍色掐絲琺瑯花瓶,給深深地吸引住了,它顯然是一個中國花瓶,底色湖藍,瓶口和瓶底飾以深藍色邊襯,中間是掐絲琺瑯工藝製成的並蒂蓮花紋。
藍色花瓶的瓶身上有八朵蓮花,蓮莖彎曲各具姿態,色彩豐富非常優美,瓶身形狀如觀世音手中的玉淨瓶,彷彿能洗滌世間的貪癡嗔。
我與這個花瓶的相遇彷彿命中注定,它靜靜地立在異國的角落,如同一個穿著青花旗袍的少女,脫俗又高雅。我被花瓶深深地吸引,毫不猶豫地將它買下,朋友在回家路上感嘆:「這花瓶確實漂亮,妳應該去鑑定一下它的價值。」我淡然一笑:「不論價值如何,中國人有個說法叫緣分,一見到花瓶,我就覺得它屬於我。」
回到家後,我迫不及待地為花瓶插上一支粉色康乃馨,並將照片上傳至微信朋友圈,朋友們紛紛點讚評論,但是竟然又有人建議我去鑑定花瓶的價值。出於好奇,我將照片發給幾家拍賣行,然而鑑定結果卻讓我有些失望,專家告訴我,花瓶底部曾被更換,難以確定具體年代和創作者,若僅憑瓶身判斷,它不過是一個民國初年的仿古花瓶,價值也僅幾十元美金而已。
儘管如此,我依然對這個花瓶充滿感情,不僅洗滌心靈,這種對美好物品的欣賞與共鳴,已然超越了花瓶的實際價格。
我將花瓶放置在房間最高處,視如珍寶,母親多次囑咐我,回國時務必將它帶回。由於疫情,我不得不在美國多留一年,花瓶也隨我搬入新居,依舊被奉為上賓。臨近回國,行李過多,我最後決定將部分物品隨身攜帶,包含這個花瓶的其餘物品,都透過物流寄回中國。
回到中國後,在物流送達的行李中,我竟然發現花瓶不翼而飛,衣物、鞋子、書籍都還在,唯獨少了花瓶。我猜想,也許是它的美吸引了某個人,導致它從我的箱子中失蹤了,想到這,我不禁回憶起與朋友談論緣分的那天,心中不禁黯然,難道我與這個花瓶的緣分如此短暫?
正當我感傷時,意外的驚喜降臨,幾個月後,我在整理衣物時,觸碰到一個硬物,掀開一層衣服來看,那熟悉的藍色掐絲琺瑯花瓶靜靜地躺在那裡。原來為了防止運輸損壞,我曾細心地將它包裹在衣物中,之後卻因焦急而忘記了。
看到花瓶完好無損,我的心中湧起難以言喻的喜悅,緣分果然是如此奇妙,我與花瓶的緣分未盡,而是經歷了一次小小的波折,變得更加珍貴。我將花瓶重新放回「高閣」,繼續守護這段獨特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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