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橙 金山人

我住在灣區聖塔克拉拉（Santa Clara）獨立屋區域，早晚喜歡在住處周邊散步。這裡的房子有個特點，房前屋後通常都有大花園，花園除了種花，大多數住家都會種上一、兩棵果樹。

眼前的一間大房子，前院種著一棵橙子樹，在九月時結滿果實。黃昏散步前，飯後我吃了又甜又多汁的橙子，這也是那時我們常吃的飯後水果。

我家鄰居是一對在特斯拉及谷歌工作的年輕新婚夫婦，他們家那棵高大的橙子樹結實纍纍，他們每天上班忙得不可開交，兩人根本消化不了成熟的果子，每隔幾天就送一大筐過來。他們知道我們退休在家，還把鑰匙都交給我們，叮囑我們一定要經常去採摘，否則滿地落果爛在花園還要花時間打掃。

我對附近的果樹尤其是橙子特別敏感，這是有原因的，除了散步所見及鄰居贈予，它與我小時候的生活環境及記憶有關。

我從小生長在中國南方，經常聽到人們稱呼一種長得大顆、色澤橙紅的果實為「金山橙」，以區別那些果實小顆、沒那麼亮麗的本地橙。「金山橙」汁多味濃、甜酸度適中、無渣、口感極佳，印象中，它是名貴不可多得；如今我住在舊金山，眼前的橙子我認定就是傳說中的「金山橙」了。

小時候我還經常聽到一種人與「金山」相關，那就是周遭的人稱一些從美國回中國、說著一口廣東台山口音的老華僑為「金山阿伯」，他們是早年到舊金山淘金或修建鐵路的廣東人。

在一九五○至八○年代，「金山阿伯」還是有錢的意思，我有一個遠房親戚就是一九三○年代來美國的華工，當時中國生活比較貧困，手拿美金的「金山阿伯」回中國探親，就是令人羨慕的富人。

後來我到了舊金山生活，了解當地陽光充沛，日照時間長，適合生長優質的「金山橙」。而我對「金山阿伯」老鄉有了更多了解，他們當年飄洋過海來舊金山，曾歷盡艱辛，不論是淘金者或是修建鐵路者，都是一段不可思議的歷史。

以往對我而言，金山是一個遙遠而神祕的地方，現在就是我生活的地方。九月的灣區汽車快速而有序地穿行，這是一片生氣勃勃的土地，生長了幾十年的橙子又成熟了，許多移民華人已落地生根，如同那些每年都會開花結果的橙子樹一樣，根深葉茂。

還有如我等兒輩新一代移民，他們已不是因貧困而夢想淘金的一代，而是學生時代到這裡讀書求學深造就業的一代，學成之後融入美國社會，然後扎根於此定居。

「金山橙」的金黃甜美，現代版「金山阿伯」的親切口音，舊金山的宜人氣候，在自由開放、生氣勃勃的富足環境，成為我思維展開、夢想馳騁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