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七個學位的斯蒂夫

潘莉

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我總以為是辦公室跑進了老鼠,便開始四處尋找,後來發現原來是隔壁辦公室的斯蒂夫在吃零食。經過他的隔間時,他油膩的手指或伸進張開的罐裡,或塞進張開的嘴裡,從上班到下班,他的嘴巴總是忙個不停地咀嚼堅果。在他雜亂的辦公桌上始終有一個罐子,裡面裝著各式各樣的堅果永不見底。

隨著他不斷地咀嚼,他修長的身體逐漸向左右擴張,變成了大胖子。斯蒂夫是網路工程師,經常需要低身安裝、檢測網路設備,他胖到無法蹲下來,開始時他還能跪在地面上操作,後來只能趴著操作,在地上爬上爬下,把他累得氣喘吁吁,汗流如雨。

斯蒂夫特別愛學習,南加大(USC)有優待員工,凡是本校員工,都可免費學習任何學科。斯蒂夫從南加大畢業獲得電腦學位後,就留在學校技術部工作,他繼續上課攻讀學位,直到他退休時,在南加大又陸續拿到了六個學位,領域跨越資訊管理、歷史、電影導演、心理學、考古學和人類學。如果不是技術部數位化轉型重組,拋出吸引人的退休特惠,他還會繼續工作,把攻讀學位進行到底。

斯蒂夫退休那天,我們這一組在大樓的院子請來廚師燒烤,為他舉行歡送會。我走到他身邊說:「祝賀你光榮退休,你三十五年前在南加大的投資,都賺回來了嗎?」

他笑迷迷地說:「那當然,一個賺回來六個。」有人問他:「以後不攻讀學位了,要幹什麼呢?」斯蒂夫笑說:「早就計畫好了,我要去德州(Texas)養馬。」他手臂朝空中一揮,肥胖的身體也跟著抖動。

歡送會後,斯蒂夫坐進兒子開來的長型豪華轎車,車上坐著他盛裝打扮的太太和兒女兩家人,他們要去海邊旋轉餐廳吃晚餐,然後再與太太搭乘郵輪環遊世界一百天。

我們看著換上白襯衫、黑燕尾服的斯蒂夫,每個人都不禁讚嘆:「像他這樣活著,才叫瀟灑。」

後來斯蒂夫果真搬遷到德州,他買了一個牧場並當起馬夫。他給大家寫來郵件,說他現在每天節食、減吃堅果和步行四十分鐘,體重正在減輕,終有一天他會將一把老骨頭送上駿馬,奔馳在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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