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愛犬最後一程
事情雖已發生許多年,但送愛犬最後一程的情景仍歷歷在目。那年十五歲高齡的愛犬加成病了,不吃不喝還痛苦呻吟,我們意識到必須就醫,在報上找到一名華裔獸醫,就在紐約法拉盛(Flushing)的北邊。我想這也許是加成與家裡的永別,就抱著牠慢慢走過每個房間,加成似乎明白是什麼意思,用力睜大眼睛把家裡看過一遍。
我和妻子與小女兒抱著加成來到診所,女醫師診斷是腹內腫瘤,我們詢問如何治療?醫師說癌症已到晚期,又屆高齡,勉強維持徒增痛苦,建議安樂死。我們在感情上難以接受,但經過理智與感情的反覆交戰,才不得不同意。
第一步是注射麻藥,加成似乎明白將有可怕的事發生,本來已經不能走路的牠,竟奮力朝大門跑去,只因大門關著,沒能跑出去。妻子把牠抱起來說:「別害怕,很快就不疼了。」加成這才安靜地接受了注射。
後來醫師把我們帶到小房間,把加成放在小床上,給我們二十分鐘做最後告別。房間裡只剩下我們一家人,加成的眼睛閉著,不過還有呼吸,腿腳不時抖動,小女兒雖說是學醫的人,卻已淚流滿面。
妻子撫摸加成並輕聲地說:「你要去的地方不會再有疼痛,就放心去吧!」我則是回憶起加成這一輩子的生活。加成是在中國出生,那年我們去上海探望大女兒,剛進門就看到加成,牠是一隻馬爾濟斯公狗,才一歲大,我想帶牠出去溜溜,卻被女兒阻止。原來上海當年不知何因不准養狗,打狗隊見狗即捕。
那時上海每月工資不過數百元,贖狗費竟高達兩千元,無錢即遭處死。女兒說:「加成很可憐,整天都關在家裡,天黑才敢偷偷出去幾分鐘。」想到狗狗在美國備受寵愛,我不由得感慨兩國的狗狗命運竟如此不同。大女兒趁勢說:「加成在這裡受罪,不如去美國吧!」沒想到她會提出這個要求,不過看到加成的可憐模樣,我還是心軟了。
如何帶狗去美國,我一無所知,打電話到美國大使館,得知帶狗赴美是可行的,但要備齊相關文件。按照美國大使館海關辦公室寄來信件的指示,我們去開具了加成的出生證明、狂犬疫苗注射證書,以及動物健康證書。離開上海機場時,員工紛紛稱奇說:「出國的人見過千千萬,出國的狗狗還沒見過。」就這樣加成搭機離開了中國。
到了紐約時,我們的心收緊了,萬一加成被拒絕入境,該如何是好?為了給海關官員好印象,妻子細心地為加成梳毛、綁上紅蝴蝶結。
我看準一名面善的海關官員,申明有帶狗入境,海關官員看了證件,伸手摸摸加成的鼻子,小傢伙很機靈,伸出舌頭舔了他,老美很高興地說:「歡迎來到美國。」我心裡的石頭總算落地。
正當我回憶與加成共度的美好時光,獸醫走進來了,她手持注射器說:「我們開始進行吧!」於是加成的呼吸漸漸地微弱下來,醫師宣告心跳停止。她把加成抱起來朝向我們,說狗狗在做最後告別,請我們放心。
離開獸醫診所,我們幾步一回頭,來時三人一狗,歸去卻只剩下三人,十分傷感。不過想到加成「逃難」來美國後,享受到了當小狗的快樂,才稍微寬慰些。與加成十四年的相伴讓我領悟到,人生不僅可以有父母之愛、夫妻之愛和兒女之愛,還可以擁有寵物之愛,因為加成讓我感受到終生不渝的愛與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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