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課札記

有一段時間，百合在聖荷西（San Jose）的特許學校（Charter school）代課，特許學校就是公辦民營的學校。公立學校資源來自學區內居民繳交的稅金，有錢的學區教育資源充足，沒錢的學區軟硬體資源都不好，學生的成績因此受到影響。

有些地方立法設置特許學校，希望以公辦民營的方式，來改進學區內的學校素質，有些特許學校確實也達到它們成立的目的。

但代課幾次特許學校後，百合發現有一系列特許學校的素質，比去過的傳統公立學校差很多。她起先以為所有特許學校都比那些窮學區的傳統公立學校好，畢竟特許學校是以革新、改善為目標，她去了幾家特許學校的高中後，才知道自己搞錯了。

百合有一次代課，在開學第一天，學校幾乎每節課都用擴音器宣布教室臨時變更，學生和老師每節課得從這間教室挪到另一間教室，安頓好要花上十分鐘，這些更動讓註明教室的課表變成了廢紙。進了教室，有時原任老師甚至連當天要教什麽都沒交代，百合只好臨機應變，找些材料讓學生忙到下課，百合像極了保母，只求一天平安度過，沒有學生惹事就好。

特許學校裡的小學更不一樣，這些小學的校地窄小，四周圍著金屬柵欄，門禁森嚴，很像電視上看到的監獄。每個小學生穿著制服，一早就到那所極小的學校空地集合，跟著站在野餐桌上的校長，隨著震天的流行音樂舞動。

校長立意要激勵學生的學習情緒，但學生們卻無動於衷，有人一邊懶洋洋地動著，一邊不停地打呵欠；有人一邊靦腆地亂了手脚，一邊設法避開別人的目光。

其後一整天，孩子們在老師的帶領下，沿著地上畫著不同顏色的線轉換教室，去上不同的課。這點和一般公立學校很不同，一般的公立學校，學生通常要到初中才會為不同的科目換教室，小學生大部分在同一間教室，由同樣的老師教導幾門不同的課程，沒有換教室的需要。

特許學校放學時，家長接人的繁複過程與陣仗更讓百合驚嘆，大門口一排排的人車，無比壯觀。員工們人手一支對講機，擴音宣告學生的家長到了，請學生到門口，於是老師就發給一張通行證，把學生從教室裡放出來。拿著通行證的學生到了大門，繳交了通行證，確認無誤後，把學生交到家長手裡，放學儀式才算完成。

對百合而言，這安全穩當的接人方式，剝奪了孩子放學後的自在與歡快，學生別無選擇地跟著家長上車，明天再重複同樣的過程。特許學校的學生一般程度也不好，代課完畢的百合，像是走出了一間機器人工廠。

在這貌似有紀律又安全的工廠裡，複製的小機器人年年出廠，外觀整齊，但是內心如何就另當別論了。百合抬起頭，清楚地看到一架準備降落在聖荷西機場的飛機低空掠過，她好奇飛機上的人，是否也清楚地看見地上的學校，因為資源與管理不同所造成的學習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