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火無情,人間有情
南加州(Southern California)一直是我嚮往的地方,不僅人文薈萃,各種活動十分熱絡。女兒在選擇學校時,一眼就相中了加州大學(University of California),只因為明星湯姆漢克斯(Tom Hankes)正在校園中拍戲;相形之下,北加州顯得冷清,比較理性些。
在龍年之尾,南加州山火蔓延民宅,估計造成一千三百五十億美元的經濟總損失,是美國史上災損最嚴重的火災事故,數年前我親身經歷的北加州佛利蒙(Fremont)山火湧上心頭。一九九八年九月,有一天下午忽然颳起焚風,不知是誰無心丟了菸蒂,竟然引起陣陣火光,總以為那只是一場意外,沒想到星星之火延燒了一周,火舌探入民宅,幾乎要撲向社區。
濃煙密布,遮去了滿園秋色,雖然隔著馬路,山徑上的尤加利樹逐一被火苗侵襲,疲憊不堪的消防員拖著水管,拚了命去追趕,但總是落後一步。傍晚時分,手機突然傳來警訊:「請收拾簡單行李,準備撤離,你只有三十分鐘時間。」
公路上估計早已塞滿疏散的車子,我立即傳簡訊通知外子,盡量待在公司不用趕回家。整理了重要的文件以及身分證,催促兒女們上車後,在啓動之前,決定再回屋裡瀏覽一眼。
念及一切都將化為灰燼,頓時百感交集,取了幾本牆角的相簿,企圖留下一些回憶;一轉身,只見女兒和兒子也跟著走進各自房間做最後的搶救。戀戀不捨之際,手機又響起警訊:「最後十分鐘,請盡快疏散。」窗外樹脂四濺,火光逐漸逼近,匆匆上了車,載走了失落的心情。
駛出社區時才發現,馬路兩旁站滿圍觀的人群和車輛,大街小巷擠得水洩不通。我只好漫無目的地向北方駛去,終於遠離了濃煙,卻仍然不知何去何從?
正巧接到女兒同學的電話,邀請我們抄小路去她家,儘管認識不及半個月,那位熱心的家長竟然慷慨地打開了門,笑吟吟地遞上熱湯和麵包,溫飽我們的身心。在主人的安排下,女兒和同學聊著天,兒子在一旁專心看書,我們總算找到了臨時歇腳的地方。
掛念著毫無音訊的外子,心情忐忑不安,將近半夜時接到電話,他在回家的途中路過一家餐廳,老闆正在提供免費的三明治和茶水,還請他進去休息。得知外子也有了暫時落腳處,我鬆了一口氣。
次日警報解除,回到家中,只見半邊山林已燒成焦土,山邊的馬廄也未能倖免,火勢居然在到達山坡上的警長家前被控制住,大夥相互傳說:「山火懂法律,不敢越界襲警。」實際上是消防人員提早砍去尤加利樹,防火牆終於奏效,儘管空汙十分嚴重,庭院依然靜好。
這次在南加州掀起了翻天覆地的災情,火苗所及,無一倖免,尋常人家畢生的積蓄、億萬身家的社會名流別墅瞬間都化為焦土,彷彿經歷了一場慘烈的戰爭。相較於這次的野火,一九九八年的那場社區山火只是小巫見大巫,但是離家疏散的驚惶失措卻是歷史重演。
災難終將過去,但是那些撫平創傷的情義卻永不褪色,時隔多年,儘管心有餘悸,我依然不能忘懷那些熱心的人們及時伸出援手,安撫了惶惑的心,將人間的溫暖轉化成力量,但願南加州能盡快恢復昔日榮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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