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點燈(二)

陸蔚青

校長說,快班並不全是成績好,還要有合作精神。這個班的教學計畫中,團隊合作很多。

小箏聽出了校長的潛台詞。就說如果柔莉不能去快班,那麼有些課能不能跨班上呢?比如柔莉的英語很好,原來的班英語很簡單。老師講得太淺顯了,她幾乎都不用聽課就懂,只好畫漫畫。

小箏並沒有想到自己的話引起了波瀾。小鎮上什麼都是快的,快得像風一樣。中午柔莉的英語老師就跑到她的店裡,大聲地說:你到底讓我幹什麼?他氣急敗壞的樣子好像憤怒的鳥,前額的頭髮耷拉下來,眼睛像燃燒的冰水。小箏被他的憤怒嚇了一跳。

我並沒有想讓你做什麼。她結結巴巴地說,我只是想讓柔莉多學一點英語。

你說柔莉根本就不用上我的課!英語老師說,你還說她上課畫漫畫,是因為我的課太簡單了。

可這是真的呀!小箏說,我可以讓你看,她真的不需要學那些英語,她英語非常好。

那麼好吧,英語老師說,請你把她帶走吧。她太天才了,我教不了。

在同一天,柔莉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上一個學期的班主任在操場上捉住她,對她說:我對你很好。她說,我從未傷害過你,請你的家長也不要傷害我。

柔莉回到家,摔了她的小書包。

你做了什麼?她說,你們這樣做,我都沒法上學了。

2

轉眼到了六年級。小箏現在的問題,是要選擇柔莉上哪個中學,這是個難題。

吉瑪推薦聖安娜中學。吉瑪是柔莉的特殊教育協調員。吉瑪說這個中學有特殊班,柔莉可以在那兒上學。

小箏去看過學校,正在維修,不大的操場阡陌縱橫,設備也很陳舊。小箏有些不滿。老舊並不是唯一的理由,小箏心中有更重要的理由,就是她不想讓女兒回到被監管的狀態去。這頂自閉症的帽子,對柔莉來說過於沉重。自從被確診,柔莉就進入了特殊教育的行列。無論你走到哪裡,都會有社工找到你。柔莉每周要接受兩次特殊培訓,每次一小時。

他們總是告訴我,我是不一樣的。柔莉說。她的小臉兒因為這個特殊培訓,變得愁苦不堪。

他們總是說我是自閉症。我每走到一個地方,總是從後腦勺看到他們,站在我身後。他們望著我。柔莉說,我不知道該做什麼。

小箏想起確診醫生對他說:你很幸運。柔莉是非常輕微的,而且是高功能的。她也曾想起尤利絲的建議,她想也許應該給柔莉做一個測試。但推翻自閉症是不可能的,換成亞斯伯格是可能的。

那只是換了一頂帽子而已。柔莉說,自閉症,或者亞斯伯格,都是一頂帽子。我一直都要戴一頂帽子。

九月到十月,是各個中學招生的時間。小箏沒有錯過任何一個地方,雖然即使將周圍小鎮都加在一起,也沒有幾所中學。

正是初秋。魁北克的秋天非常美,沿著公路兩側,山巒綿延起伏,樹葉色彩斑斕。楓葉紅得像火炬,白楊的葉子像金幣一樣閃光。葉子開始掉落的時候,夏天看起來茂密得不透風的樹,變得玲瓏剔透,掛在樹上的,顯出它們清晰的形狀。它們變得清澈、柔軟、惹人憐愛。遠山在雨中朦朧起來,就像一件溫暖的毛衣。

小箏常常想起那件溫暖的毛衣。那時她和李兵深深地愛著,在秋天,他們一起去看紅葉。李兵身上穿著那件她用花線織的毛衣。毛線有許多顏色,棕色的、紅色的、淺黃色的、深黃色的,就像遠處的山巒一樣。小箏這樣想著。遠方的山就像一個個毛線團,她的心中舒服了一些。

人生雖苦,到底還有溫暖。

可樂王/圖

車子到達那所中學,寬闊、嶄新。門前迎接她的是一個可愛的姑娘,她身後排著五、六個女孩。每進來一個家長,就自動走來一個女孩,帶著他們參觀。(二)

魁北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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