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藏不住祕密（二）

後來王建國去外面學了一段時間的中醫按摩，多年鉗工的經驗讓他手上的力道足夠強，再加上勤學又肯吃苦，很快就成功轉行，成了一名盲人按摩師。那年王泰明剛十六，上了高中，平時住校，只有周末才回家一次。王建國一天給人按摩十個小時，掙來的錢讓王泰明舒舒服服地念完了高中，還攢夠了他上大學的學費。

王泰明自己也爭氣，本科念完以後，又念了研究生，畢業後通過了公務員考試，進了市房管局。工作問題解決以後，就是個人問題了。參加工作以後，王泰明短暫地交往過兩個女朋友，都是別人給介紹的。他承認對方的條件是不錯，可自己的心底卻沒有多少心動的感覺，這導致他戀愛的時候總是心不在焉，甚至有點敷衍。兩段戀情都很快結束，後來他遇到了姚蔓舒。

姚蔓舒二本畢業，在一家小公司當文員，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她的長相。王泰明剛和她確定了關係，就迫不及待地把她的照片拿給高芳娟看。高芳娟撇著嘴給王建國形容兒子女朋友的樣子，說她長得像某年某期《大眾電影》封面穿著高叉泳衣的性感女郎。王建國皺著眉頭聽著，一開始沒說話，直到王泰明說起什麼時候方便，想把她帶回家跟他們見見面，王建國才開口表示反對。

王泰明問為什麼，王建國說：我跟你說過的吧，女人太漂亮不全是好事。「紅顏禍水」這個詞還是有道理的。

王建國坐在自己的太師椅裡，說話的口氣像是個早就參透了一切的得道高僧。果然，沒說兩句，他又提起了方金華。

王泰明從未見過這個方金華，可從小到大，他聽了太多遍關於這個女人的故事了。

3

方金華曾是紅峰機械廠的廠花，追她的人得有一個加強連。美人是個孤兒，福利院裡長大，政府供她上了技校，畢業後通過招工進了廠。所到之處，花木失色，就連飛過她身邊的鳥都會愣神。男人更是不用說，都是死死地盯著她看，從頭到腳地打量，生怕少看了幾眼，自己虧得慌。本就是孤苦出身，所以她性格清冷，身邊沒有什麼親近的朋友。她就像隻高傲的孔雀一樣盤踞在高處，向下一望，好像哪個枝頭都不值得自己棲落。

就這樣到了她二十八歲那年，卻突然被人發現她懷了孕。她去澡堂洗澡的時候，有個經驗豐富的大嬸看出了端倪，說看她胳膊腿都瘦溜的，腰卻粗了那麼多，怕是得有四個月了。旁人又添油加醋地說，看見她上班的時候總是打哈欠，瞌睡多，還有人說在食堂裡吃麵的時候，她給自己的碗裡倒了能有小半瓶的醋。

方金華對這些流言不予理會，反正那會已經是冬天，厚厚的棉衣正好掩住了她逐漸粗壯的腰身。她也不再去職工澡堂洗澡，每次都是趁只有自己在宿舍的時候，打來熱水擦身。又過了一個月，方金華向廠裡提出，想請個長病假，可因為拿不出醫院的病歷，所以廠裡沒批。她乾脆遞了辭職信，後來就消失了。

她離開廠子的時候是個傍晚，也許是走得急，心煩意亂的，就把一個塑膠皮的小日記本落在了宿舍裡。本子裡都是她抄的流行歌曲的歌詞，但在那塑膠的封皮裡，卻夾著一封摺起來的血書。從字跡上看，那是方金華寫的，可收信人的名字卻只是「親愛的你」。方金華在信裡央求那個男人不要離開自己，她說自己願意為這個人做任何事，甚至去死。在署名「愛你的金華」的地方，還有一枚血指印。

後來這封信不知道被方金華宿舍裡的誰，給貼到了廠子的布告欄那裡，這下廠裡炸開了鍋。平日裡高高在上的方金華竟然也有這麼低三下四的時候，可現在的她已經離開了廠，那個好命的姦夫是誰，自然也成了永久的謎。廠領導怕影響不好，派保衛科的幹部去把那封信撕下來，可等保衛科的人趕到那裡，那封信已經如方金華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