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廣場屬於我（三）

現在的問題是，陳傑倫雖然帥得像電影明星，同時又冷酷得像機器人，情感都給了牛腩粉，和他養在門外的兩隻大烏龜，對所有向他示愛的女孩子，沒有一點好臉色。女兒這麼湊過去，為哪般？人類還真是奇怪的物種，陳傑倫越是冷酷，想要征服他的女性就越多。現在好啦，連楊雪梅十七歲的女兒，還在讀技校的女兒，也加入了花癡團隊。

女兒放下手機，浮誇地送給楊雪梅幾個飛吻。陳傑倫剛好從廚房的門簾後鑽出來，見到這滑稽的一幕，學楊雪梅那樣叉腰站了幾秒，逗得楊雪梅忍俊不禁。昨天楊雪梅過來吃牛腩粉，還對陳傑倫說，女兒進入青春期以後十分討厭，沒心沒肺，有時很想親手掐死她。

「梅姊，你吃什麼粉？」陳傑倫問。

「生氣，不吃！」楊雪梅說，「我去隔壁吃雲吞……」

女兒提醒楊雪梅，她吃的這碗粉還未給錢，楊雪梅倒是被氣笑了。她這個總惹麻煩的女兒，古靈精怪，還遺傳了父親的火爆脾氣，上個月跟繼母大吵大鬧，再也不肯回過父親那邊，星期六從學校直接過來她這邊。

吃雲吞時楊雪梅發訊息，讓前夫趕緊過來接走他的女兒。前夫說自己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你聰明，你把她弄回來給我咯──我都已經把她養到這麼大了，你照顧她幾天也沒啥。楊雪梅想罵他兩句，打完字又刪了，專心吃雲吞。

半小時後，楊雪梅回到牛腩粉店，女兒已不在裡面，也不在烘焙店，跑了去奶茶店騷擾她的表姊劉詩妍。楊雪梅恨不得能像小時候那樣，按住女兒打屁股。之前她抱怨前夫失職，沒有教育好女兒。

前夫說：不是我沒有教育好她，是她的基因太壞，像你！

詩妍是楊雪梅前夫姊姊的女兒，當初還是詩妍介紹楊雪梅來這裡開店的。楊雪梅則介紹了自己堂兄的兒子楊建國給詩妍做男朋友──眼看就要成功的姻緣黃了，詩妍每天帶著成千上萬的憤怒賣奶茶，對楊雪梅態度惡劣。

女兒在外面玩夠以後過來烘焙店，拿一包點心準備回家。楊雪梅問她回哪個家。「爸爸家。」楊雪梅一聽，鬆了口氣。女兒越大就越叫她緊張，生怕她出點什麼事，連累自己被前夫責怪。

她說想不到女兒小小年紀，也學人家花癡。女兒不承認自己喜歡陳傑倫，說自己只是想走近一點，看看他到底有什麼魔力，因為她在學校，多次聽到同學討論這間網紅牛腩粉店。女孩子們說起陳傑倫嘩嘩傻叫，好像他真的很帥似的。

楊雪梅說：陳老闆當然帥，比那邊髮廊的托尼老師都帥。

女兒聳聳肩說：帥也沒用，他太老了，不是我的菜。

看到女兒心情好，楊雪梅勸她與繼母搞好關係、與父親搞好關係，別動不動就跟人家翻臉。

女兒說：我不用跟那個女人搞好關係，反正她很快就要跟我爸沒有關係了。

這倒是個好消息，楊雪梅暗中竊喜，巴不得女兒加大力度，搞黃了前夫這段不靠譜的婚姻。前夫與她離婚之後，轟轟烈烈地與不同的女性談過幾次戀愛，再與現在這個比他年輕很多的女人結婚，一直沒再要孩子，不知是要不上還是不想要。用女兒的話來說是，前夫與現任妻子都是火爆脾氣，感情時冷時熱。如果不是女人死纏爛打，他們八百年前就離了婚啦。

楊雪梅有個習慣，喜歡給人家牽線作媒，離婚以後更甚。有次她趁牛腩粉店中無人，慫恿陳傑倫追求失戀中的劉詩妍。陳傑倫說：我有牛腩粉就夠了，不大需要女朋友。楊雪梅說：難道你夜裡能抱著牛腩粉睡？陳傑倫說：我有兩隻烏龜就夠了，不大需要女朋友。這話說的，好像他晚上抱著烏龜睡似的。

2

像慣常那樣，托尼師傅早上九點拉閘開門，搞衛生、晾毛巾，燒一壺開水泡茶，再坐在舒適的理髮椅上刷短視頻。門外傳進來一陣異響，走出來見到楊雪梅正拿著沙葛葉餵他的兔子，櫻桃小嘴念念有詞，似乎正跟兔子說悄悄話。旺財廣場是個獨特的廣場，幾乎間間店鋪都養有寵物。髮廊斜對面棋牌室的鸚鵡，有人進店必定大喊「恭喜發財，恭喜發財」。托尼的兩隻兔子用大鐵籠養，地上鋪張厚紙皮，白天放門外，夜間搬回店裡。可不敢讓兔子在外頭過夜，怕被貪婪的人偷走，也怕被老鼠或者流浪貓幹掉。

「嗨，托尼老師，這兩隻兔子叫什麼名字？」

「沒有名字。」

「沒有名字，那就叫小白啦，另一隻叫小灰灰。」

「你愛叫啥叫啥，反正兔子我只認兩種，公兔子、母兔子。」（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