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的相簿(一六)
這種幻想,成為我忍耐父母吵架的盾牌。我看到他們因為我而假裝的笑臉,幻想我就要遠走高飛。我將去的世界將是一片陽光和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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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亞茗愛在頭髮上繫一塊白手絹。遠遠看去,就像一對白蝴蝶。許多年之後,這塊白手帕還會出現在我的夢裡。她搖擺著苗條的身體,儀態萬千地走在我的前面,白手絹上落滿蝴蝶,而我,一直跟在她的身後,看她旁若無人地與蝴蝶玩耍。我想追上她,卻始終不能。我好像要哭出來一樣,然而即使我放聲大哭,依然追不上她。她很美,然而我卻不願承認,就像媽說的,她是一條美女蛇。
那桶麥乳精就擺在馬恩列斯的著作旁。那是媽託上海知青帶回的補品。小弟哭的時候,我就打開給他沖一杯。麥乳精很香。當我打開第三桶時,那裡面不是麥乳精,而是像泥巴一樣的東西。
我用舌頭舔舔。很甜,還有股淡淡的苦。我一下就愛上那味道。
這是什麼?我問爸爸。爸爸的臉一下變了色。你在哪裡拿來的?他厲聲說。
那不過就是巧克力,是不是別人送錯了?媽說。
那桶巧克力第二天就不見了,回來的是麥乳精。那巧克力,爸說,本來是宋亞茗的。父親說,這樣說時,他垂下眼睛,我在他的聲音裡聽到了異常。「宋亞茗」這個名字從爸爸的口裡說出來,帶著某種春的氣息,好像茶花剛剛開放。
宋亞茗是哪個?媽邊鋪著被子,邊側過臉問。
上海知青,爸爸說。爸爸是留蘇的翻譯,她也說一口流利地道的俄語。
媽看看我,看看父親。你也教小妞學俄文吧。媽說,她也該學點什麼了。整天在外邊跑。(一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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