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日落大道(一)

周愚

現在是凌晨三時,我昨晚在矽谷開完會,婉拒了為我安排的酒店住宿,連夜開車回洛杉磯。當我遠遠看見環球影城希爾頓酒店高樓上的燈光時,我知道終於快到家了。

我睜開惺忪的睡眼,馳離了高速公路,經過了兩個街口,在一家酒吧門口,突見一個年輕女子向我揮手。我下意識地停下車,但已超出她十幾公尺。我回頭向後望,她急忙跑到我的車邊,敲我的車窗。我搖下了車窗。

「先生,請你幫個忙,我車子的電瓶沒電了,你能幫我接一下嗎?」說著,她以乞求的眼光望著我。

「妳有電線嗎?」我問?

「我有。」她答。

我把車子倒到她的車後,打開引擎蓋,她很熟練地把電線接上她的車子,看來她的車子經常需要接電。她坐進車子,但車子沒有發動。她以手勢示意我加大油門,我加大了,但仍未發動。她下了車,頹喪地走向我的車邊。

「先生,我沒辦法,你能不能幫我試試看。」她懇求著說。

我下車坐進她的車中,試了幾次,仍無法發動。

她一臉無奈,不知如何是好。我想,一個年輕女孩子,半夜三更,獨自一人在這裡是非常危險的。一時動了惻隱之心,向她說:「我送你回家,妳明天再來處理車子好了。」

「啊!」她露出了喜色:「太感謝你了。」

「妳住在那裡?」

「日落大道。」

她上了車。「先生,我叫艾咪,我該怎麼稱呼你?」

「叫我吉米好了。」

「吉米,我在這間酒吧工作,你以後來,我請你喝酒。」

接著她突然問我:「吉米,你為什麼不怕?」

「怕什麼?」我不解。

「我在街上站了兩個小時,好幾輛車經過,他們都不敢停車。他們是怕暗處躲著一個,甚至好幾個男人,以我做誘餌,然後搶劫。」

經她一說,我在想,剛才我是不是不該停車的。我又想到,她年紀輕輕,看來像一個正經的女孩,為什麼會在酒吧裡做事?我好奇地問她:

「妳在酒吧裡做什麼工作?」

「調酒師。我滿二十一歲時考了調酒師執照,才在店裡工作了幾個月。」

「妳喜歡這個工作嗎?」

「很好,老闆很喜歡我,客人也都喜歡我。」

我轉頭看了她一下,車中很暗,只看出她的長髮和輪廓,但已感覺到她是一個漂亮的女孩。我心想,酒吧的老闆和客人都是男人,這樣的女孩,被喜歡是理所當然的。

「吉米,你呢,你在哪裡工作?」她問我

「在一間太陽能公司。」我隨口答。

「太陽能公司,我聽說過,也在山谷裡面。」

「是的,在山谷裡面。」說話間,我駛離了高速公路,由高地大道出口。

「吉米,到了日落大道左轉,兩個街口再左轉,然後我告訴你怎麼走。」她說。

我照著她的指示,在一處老舊的公寓大樓前停下。

「妳就住在這裡?」我說。

「不是的。」她說,「我到保母這裡接我女兒。」

「接妳女兒?」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甚至懷疑是否聽錯了。

「是的,接我女兒。」她說,「我本來一點鐘就該接她的,已超過了兩個多小時。」

我想,她的先生呢?有困難為什麼不找先生,離婚了嗎?不過這是私事,何況今晚幫了她的忙,以後也不可能再見到她,沒必要問她

「等我兩分鐘,我把女兒抱了就下來。我就住在這絛街上,前面兩個街口。」她說。

她匆匆走進公寓,一會兒抱著女兒下來,是個看來還不滿一歲的嬰兒。

我開車到她家門口,也是一棟老舊公寓。我滿以為今晚的事就此結束,我終於可以擺脫她回家了。沒想到,她對我說:「吉米,為了感謝你,請你到我樓上坐坐。我皮包裡藏了兩瓶啤酒,我請你喝酒。」

「我不喝酒。」

「那就喝咖啡、喝茶。」

「我整夜開車,累了,要回去休息了。」我說。

「吉米,那我就向你說實話吧!我還要你幫我一個忙,耽誤不了你幾分鐘的,而且屋裡沒有別人。」

「屋裡沒有別人,那我上去更不方便了。」

「我不顧忌,你顧忌什麼呢?」

我把車門打開,車內燈亮了,我轉頭看了她一眼,見她以哀求的眼光望著我,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我又看了她一眼,覺得她是個很動人的女孩,如果不是手上抱著嬰兒,真不像是孩子的媽媽。我心動了,心想就上去,但幾分鐘一定離開。

進了她的房間,她要煮咖啡,我制止了她,要她有事快說。

「吉米,你說你在太陽能公司工作是吧?」

「是的。」

「我知道那是家很大的公司,你們公司一定有律師的,是吧?」

「是有律師。」

「不知你們的律師能不能幫我打官司?」

圖/王幼嘉

「為妳打官司,什麼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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