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烏鴉（全文完）

他進門，上三樓，他敲開賈桂琳的房門。賈桂琳正等著他。賈桂琳每天都給他打電話，每天都在向他傾訴衷腸。賈桂琳是一個不服輸的女人，她不甘心被一個老女人奪去情人，她說你愛她嗎？那麼我就去找她。我告訴她你是我的，我告訴整個老人公寓，讓每個人都知道你是我的。而可憐的你，是一個性無能。

賈桂琳這樣說著，聲音越來越高、臉越來越紅，眼睛睜得很大。她得嘴角泛起白沫，這讓林湖生感到惡心，他感到賈桂琳正在瘋狂，她瘋了。

林湖生看著她，看到她睡衣下乾枯的身體在抖動，好像一個提線木偶。賈桂琳是一個提線木偶。林湖生想。

他想讓她閉嘴，讓她不再說胡話。

方法很簡單。林湖生想，其實只需要一個枕頭。他把枕頭壓在賈桂琳臉上。他看到賈桂琳的四肢掙扎著，就像提線木偶一樣。

他轉身下樓，來到大廳，蘇一梅正等他，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窗外射進來的光，穿透了她的白髮，而她的臉在陰影中。她就好像是一團飄浮的雲，他不知道能不能伸手抓到她。他於是走得更近一些，他看清了蘇一梅的臉龐，她沒有化妝、沒有施粉黛，甚至沒有塗口紅。蘇一梅素白著一張臉，她臉上的皺紋和老年斑，在午後的陽光中，一覽無遺地展現在他面前。他停下腳步，她轉過臉來望著他。他和她都穿著白衣服，他們好像兩隻白鳥，相對於時光之河的此岸和彼岸。林湖生很想飛，他感到自己的身體膨脹起來、闊大起來，甚至他的手臂、他的腳，他好像一下子就能從窗子裡飛出去，他抓住蘇一梅的手。

跟我走吧。他顫抖著說，我們是兩隻白烏鴉。（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