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向百慕達(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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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靠窗而坐。
這天春曉精神萎頓,眼睛下又是眼袋、又是黑眼圈。她畫了淡妝,抹了遮瑕膏,畢竟五十多歲的人了,還是遮掩不住滿臉的疲憊。
經過一夜行駛,船進入了深海。海水變成很濃重的深藍,緞子一般的質感。跟淺海中的灰藍完全不同,一種非常乾淨純粹的藍色。海水有著細微整齊的波紋,交織著、起伏著,輕輕地滾動著,彷彿一塊巨大的綢緞在飄動。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如同一道金色的洪流,照亮了整個餐廳。陽光和大海使得春曉的精神一振,失眠帶來的委靡消散了不少。
譚東和朱莉也來吃早餐,看見春曉和正明,他們走了過來,坐在對面。朱莉穿了一件太陽裙,整個人如陽光一般明亮。她今天畫了淡妝,在強烈的陽光下,可以看見皮膚的皺紋和斑點,可是春曉覺得這樣的朱莉更加真實和自然。
譚東聳著他短短的濃眉問道:「今天你們什麼計畫?」
正明說:「沒什麼計畫。今天是航行日,就只有待在船上了。」正明說著,向窗外眺望了一眼,又說:「船到公海了,賭場開了,可以去賭場玩玩。」
「好,我們去賭場玩。」譚東欣然應道。
「別去,你上個月在大西洋城輸了三百元!」朱莉阻止道。
譚東不高興地蹙緊了眉頭。正明便說:「要不我們去打牌吧,四個人正好玩升級。」
他們來到六樓的棋牌室,人不多,只有兩個美國孩子在玩跳棋。他們佔了一張桌子,春曉和正明一隊,對打朱莉和譚東。起初大家玩得客客氣氣,打了幾圈之後,開始進入角色,說話便隨便起來。
春曉摸到一副同花順,可是沒有出牌的機會,她暗示正明她沒有紅桃。可是正明拿了一把主牌,他先吊了一張主牌再出紅桃,偏偏春曉只有一張主牌,完全失去了機會。春曉忍不住抱怨:「我都給你暗示了,要你給我出牌機會。真是太沒有默契了!」
正明是個說不得的性子,馬上就掛下臉說:「我們就是沒有默契!」
譚東圓場說:「沒事、沒事,打牌就是玩玩的。」
朱莉因為很少玩升級,牌技生疏,輸了幾局。譚東隨口說道:「你這打得什麼臭牌!」
朱莉也是嬌俏的性子,當即甩臉子道:「你才臭,嘴巴臭!」
大家又玩了一會,可是興致都不高了。春曉說想去甲板看海、朱莉說想去游泳,牌局也就散了。
春曉拿了一本《春雪》,來到頂樓的甲板。這兒的甲板是沙灘的顏色,春曉在摺疊沙灘椅上躺了下來。四周都是海,無邊無際的海。海的上面是雲,一動不動的雲。海風從身上拂過,帶著鹹濕的氣味,吹得讓人沉醉。春曉昨晚沒有睡好,一會兒,便被海風熏得沉醉夢鄉。
春曉這一覺睡了兩個小時,醒來後精神好多了。她感覺有點餓了,便上自助餐廳吃了一盆沙拉、一小碗海鮮飯。飯畢,她拿了一盤西瓜、哈密瓜和葡萄,又回到了甲板上。她嘴裡含著甜甜的西瓜汁,讀著《春雪》美麗的句子:「一團團像攪出凝固鐘乳液般的積雲,凝聚在海面上空。深沉的陽光一直照射到這些積雲雲襞的深處。」這描寫的不正是此時的景色嗎?
春曉回到客艙,已經是下午三點。正明見她回來了,跟她說:「晚上是晚禮服日,你要準備一下吧?」
春曉對於打牌時正明的翻臉,還有小小的不快,沒有理他,自己在箱子裡找游泳衣。正明一看說:「你要去游泳,那我也去。」正明就是這樣,常常是他莫名掛臉生氣,惹惱了春曉,他自己又跟沒事人一樣。
春曉橫渡泳池幾個來回就上岸了。她回到客艙,淋浴、吹頭髮。她換上一件象牙白的晚禮服,線條優美流暢,低胸無袖,簡約大氣。又穿上一雙白色小羊皮中高跟鞋,高跟鞋使她挺胸收腹,儀態優雅。
正明穿了一套黑西裝,裡面的黑襯衫硬領蹭著腮幫,使他有種平常不多見的酷感。正明摟著春曉站在鏡子前,一黑一白,模樣甚為登對。
他們走進餐廳,大廳裡流光溢彩、鬢影釵光。春曉看見朱莉,完全被她驚艷了。她穿了紅色抹胸裙,胸前一片呼之欲出的雪白。貼了長長的假睫毛,眼睛撲閃撲閃的。又細又高的高跟鞋,顯得格外窈窕。
男人喝了酒,在微醺中開始吹牛。
「我當初到美國,口袋只有一百美元,到現在在美國有三套房子。」譚東開始憶往昔看今朝。
「我到美國時,口袋只有五十美元。」正明不是一個會吹牛的人,酒酣耳熱也開始話多起來:「我們就兩套房子,換房時一套舊房子沒賣,就租出去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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