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若驚鴻（四○）

半年前，廖青將母親送入養老院，一開始深感不安，生怕她在那裡被人虐待。好在每次前去探望都說挺好，一日三餐是現成的，還有人聊天解悶，比從前日夜操勞的日子不知強了多少倍。廖青不知道，母親是不是因為安慰她才這麼說。她向來要強，從不願麻煩別人，更不想成為子女的累贅。

那天，母親從養老院打來電話，說最近看人時，眼前盡是雙影──可能是白內障到了手術階段。她想去上級醫院做，還說養老院有人怕麻煩，隨便找了家醫院做。做完後眼睛還是腫著的，根本看不清東西，白挨一刀。

「萬一，我真的成了瞎子，什麼也看不見，就要麻煩你了。」母親很少主動提要求，第一次有這麼明確的主張──她不能不滿足她。

第二年春天來臨時，廖青帶她去了省城。醫院位於鬧市區，站在病房窗前可看到遠山和湖水，那便是赫赫有名的西湖景區。沿著醫院門口的大馬路一直往前走，穿過一個紅綠燈，街的盡頭便是湖。遊人在湖邊走來走去，沿街的店鋪在售賣各種零食特產。當原本遙遠的風景忽然成了窗外的景致，似乎觸手可及，她不免有些恍惚。

那天，她下樓給母親買餛飩。紅燈亮時，她等在路口，看見路對面有個熟悉的身影。不久，那人分開人群，從綠燈的那頭走來，移步至眼前。她認出那張臉，有些憔悴，雙眉間有一道逐漸形成的凹痕，從前明亮的眼睛無端暗淡許多，眼袋很重，透著莫名的倦意。

她怎麼會在這裡？廖青知道葛靜媛在老家侍弄盆景，場地規模都挺大，很多人慕名前去購買或討教種植經驗，抖音裡還有她的視頻號……她在這裡做什麼？（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