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佛(一二)

草白

每次想起這些,廖頌零都想將腦袋埋進黑黑沉沉的被子裡,她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幾天之後,她最後一次在臨墟的大街上遊蕩,幻想離開之前再次偶遇宋醫生。如果遇見了,她或許會問一問那個女孩的下落,是不是還在某個中藥房上班?但不會提及定時炸彈。其實,每個人體內都有──不一定是炸彈,也有可能是計時器。是什麼並不重要,要緊的是,無論攜帶什麼,都要讓自己活下去。

陌生的街衢,或歡鬧或沉默的人群,視野所及皆是高聳、挺拔、嶄新的建築物。當年荒涼的新區似被摺疊至另一空間裡,一無所見。

傍晚時分,她從一家餐館出來,丟開導航,做著無目的、無意識的漫走。途中,她跳上一輛燈火通明的有軌電車。這種低噪音、低能耗的交通工具剛剛在這個城市落地試點。車廂內光線明亮、潔淨,而乘客寥寥。她找了一個靠門的位置坐下。嶄新的車廂沒有任何使用痕跡,廂體表面泛著銀白、冷硬的光,好似身處太空艙裡。

一個頭戴鴨舌帽的中年男子坐在過道那邊靠窗的座位上,正專注地打量正對面倚窗而坐的漂亮女孩,不時低頭在一疊馬利素描紙上畫著什麼。當看清楚那張臉,「羅丹」這個名字從腦海裡迅速跳出來,她瞪大眼睛,生怕自己認錯了。

──這麼多年過去,他怎麼還在畫畫?

──居然在車廂裡畫!

羅丹的腦袋似乎大了一圈,少年輪廓分明的臉龐變形得厲害,好像有東西不管不顧,日夜膨脹,要將頭上這頂帽子撐破。臉龐皮膚灰暗、鬆弛,黑色鴨舌帽下垂著幾縷參差不齊的灰白鬈髮,唯一不變的是,他依然那麼投入地畫著。(一二)

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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